回音的梦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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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的梦物语

作者: 杜骁
最近更新: 202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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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再见 by顾城

不是再见 by顾城

不是再见——顾城 我们告别了两年 告别的结果 总是再见 今夜,你真要走了 真的走了,不是再见 还需要什么? 手凉凉的,没有手绢 是信么?信? 在那个纸叠的世界里 有一座我们的花园 我们曾在花园里游玩 在干净的台阶上画着图案 我们和图案一起跳舞 跳着,忘记了天是黑的 巨大的火星还在缓慢旋转 现在,还是让火焰读完吧 它明亮地微笑着 多么温暖 我多想你再看我一下 然而,没有,烟在飘散 你走吧, 爱还没有烧完 路还可以看见 走吧,越走越远 当一切在虫鸣中消失 你就会看见黎明的栅栏 请打开那栅栏的门扇 静静地站着,站着 象花朵那样安眠 你将在静默中得到太阳 得到太阳,这就是我的祝愿 

2018/3/5
03:13
【短篇寓言】非相 by 杜骁

【短篇寓言】非相 by 杜骁

非相文/杜骁“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荀子·非相》【灵光独耀,迥脱根尘】千年隐寺——灵光,兀兀独立县雍山巅广袤之林。佛语:“灵光独耀,迥脱根尘。”山高地险,地势险峻,通往灵光寺之路非常人能抵,故寺内,经年而无一僧,唯有鹿神大佛兀兀独立寺内。寺外,县雍之下多人家,人家多以猎为生。山海经曰:“又北五十里,县雍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其兽多闾麋,其鸟多白翟。”鹿神麋角每日借晨曦普照苍生,县雍百姓拥戴,故而只采其山野之玉,而不杀林中之鹿,只猎其茂林鸟禽,不逮山中闾麋。鹿神门下一弟子,未化人形,身带五彩。五彩之鹿饮天露,食天元,存于世间多年,却久未得法,为寻求佛法,它正襟于灵光寺前,求佛。“神,如何成佛化相?”“鹿,你且下山而去,看人观世,便能得道。” 【于一切相,离一切相,既是无相】白鹿披五彩下山,于山腰之上,一猛虎前,遇一妇人,妇人衣衫褴褛,惊恐望向猛虎,鹿长鸣驱虎,虎咬断鹿脚而逃,白鹿之伤望风而愈,妇人惊,不解猛虎为何惧怕区区白鹿。鹿曰:“当我无惧时,没有任何状况能给予我伤害。”白鹿至山下小村,闻一小儿身患疾虐,取麋角医治,断角须臾而重衍,如复当初,病儿惊,鹿曰:“当我怜悯时,没有任何状况会造成我损失。”众人闻神鹿亲临,祭拜之。县雍事鬼神之巫祝,匍匐白鹿身前,央求白鹿满足村民之请。一请神鹿佑妇孺,驱邪除病,多福泽;二请神鹿保鳏寡,老有所养,多福寿;三请神鹿祝男户,虎贲之力,多福祉;四请神鹿告天,风调雨顺,年有四季;五请神鹿告地,财丁两旺,富贵双全。白鹿环视众人,以五彩之光普洒,满足村民愿望。众人于村前雕琢白鹿玉角,建庙供奉,以谢神鹿恩泽,其香火之旺远胜山巅之灵光寺。白鹿得人间烟火,化为人相,却未化双目,鹿不解,上山求佛。“神,我已被尊神化相,为何双眼未开?”“鹿,此相非相,于此相中离,便能得道。” 【一切法相本为缘生,缘生之法,当体即空】时是一年有大变故,烈阳千日,寸草不生,生灵殆尽,饥病交迫。五彩之力护佑县雍,时日弥久,却非永恒,人得福而欢,得祸而恨,如今无猎可狩,无米下炊。县雍自三代以后,信仰稀疏,遭此变故,群起而斥责:“白鹿无神力,何以受拜之?”白鹿化鹿形,欲诉无言:“小鹿我尚有一身肌血,一皮麋毛,若能解众生之饥苦,挖我肉,剥我皮,愿得好生安息。”故而众人取其肉,喝其血,刮其毛皮,砍其麋角。而鹿非生不死,离身之血肉皮发,刹那重生!白鹿之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愈狂之。次年,鹿神大佛化人相下山,寻得庙前之鹿,鹿于血泊中求佛。“神,如何成佛化相?”“鹿,你已得人相,却无双眼,看不见自己,也没看懂世人,这相只是虚妄,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便能得道。”白鹿听罢,皱眉,断了呼吸。佛环抱死鹿,笑道:“痴痴者,你就是我啊!”(全文完)

2017/8/29
07:27
主角光环

主角光环

主角光环文/由宾 1在我的朋友圈子里,最惹人注目的人绝对是张晓峰。没错,就是那个总是给我们一帮男生很大压力的朋友,那个家境条件很不错的朋友,那个从六岁开始学小提琴的朋友,那个现在在加拿大留学的朋友。记得初一开学的第一天,我刚到班里,发现所有人都围成一团,我也凑过去,看到中心有一个人男生,他拿着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电子词典按来按去,输完一个单词后,他用手指按了最后一个键,居然有一个女声将这个单词读了出来。初一的我连个复读机都没有,哪见过这个玩意儿啊。好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这个叫张晓峰的男生成了班里的主角,他的主角光环,给周围所有的男生,尤其是我,蒙上了一层抹不掉的阴影。其实我和张晓峰还没出生时就认识,从小到大关系都还不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我爸和他爸是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但是我爸生性太老实了,安于现状,所以当张晓峰他爸混成了连锁超市的老总时,我爸还是一个普通的车间主任。也许自身条件差距过大的两个人真的不适合做朋友,我爸和他爸是这样,我和他也是这样。记得有一天我妈突然对我说:“你离张晓峰远点,他家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当时明显地感觉到我妈是因为嫉妒才这样说的。张晓峰他妈花钱实在大手大脚,从张晓峰的口中能大概了解到,他妈一天花的钱快赶上我爸一个月工资了,我妈却跟着我爸过了一辈子穷苦日子。 2初中时代的友谊是很神奇的,是最莫名其妙,却也最坚固的。一来二去,我和张晓峰混到了一个朋友圈子里,当然,在这个圈子里,我们都有各自更好的朋友,但是所有朋友似乎都主动地、不知不觉地将张晓峰视为领导人物,我作为张晓峰的小跟班也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痛快。可能在所有朋友的眼里,张晓峰是那种不管走到哪里,头上都有个批注框,里边写着“主角”二字的人。初三那年,我和张晓峰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他是明恋,我是暗恋。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可能对她的一切都很敏感,包括周围别的喜欢她的人,所以在所有人都没看出端倪的时候,张晓峰这个粗线条居然一眼就看出我是他的情敌。有一天下课的时候他跑来找我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李桐,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公平竞争。”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补充道,“还好是你喜欢他,要是××喜欢她可就麻烦了。”这个××是学校的另一个风云人物。我思考了一节物理课才明白过来,张晓峰这句话带着浓浓的侮辱色彩,心里对他的厌恶顿时达到顶点。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仅剩的一点儿惶恐总是能在这种自嘲中渐渐消融。面对张晓峰,我努力做到不羡慕也不嫉妒,我承认,在追求姑娘上,张晓峰的确是比我有手段多了。李桐喜欢听beyond乐队,他就买所有的正版专辑送给她,在那个时代,一张正版碟足够花掉我好几个月的零花钱;李桐喜欢打扮成那种区别于一般同龄女生的成熟感,张晓峰就给她买一些款式简单但是看起来就很高档的衣服;李桐喜欢浪漫,张晓峰就买了当时烂大街的××记项链送给她。在这种猛烈的爱情攻势之下,女孩很难不动心,不出所料,他们很快就在一起了。我有很多个夜晚睡不着觉。当时我家还住平房,某个晚上我房间的房梁突然塌了,屋顶空出个大洞来,于是我爸妈让我搬去院子的另一个房间住。这其实也算是因祸得福,这个房间宽敞很多,我打扫干净之后,用一个老式的大录音机听歌,音效非常不错。在第一个暗恋对象跑去和自己好友谈恋爱的这段忧郁的时光里,我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了一段还算惬意的时光。这个房间的窗户很大,还没来得及安装窗帘。新疆晚上的月亮明亮极了,总是照得我睡不着觉。后来的很多个晚上我都在思考李桐和张晓峰在一起的事情。在有些问题上我好像永远都处于旁观者的地位,即使有人伸出一只手,对我说:“来,参与进来!”我真的表面上参与进去了,但依然是从旁观的角度看事情。这可能就是张晓峰和李桐在一起后,我并没有太过难受的原因吧。 3张晓峰和李桐的恋爱关系持续了一年,李桐当着所有朋友的面,在傍晚的足球场上甩了他,理由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勉强自己假装喜欢上张晓峰。张晓峰难受极了,这应该算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打击吧。当时的我尤为震惊,我感觉张晓峰稳固的神坛突然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撼动,岌岌可危。刚开始我以为他这种难受只不过是青春期的每一个男生都会遇到的短暂痛苦,没想到十年之后我和张晓峰在北京相聚的时候,他拿出了在国外买的一个廉价小饰品,上面竟然还刻着“LT”的字样。我从来没想到张晓峰是一个这样痴情的人,痴情的人容易做主角,一点儿也没有错。但是在我的眼里,张晓峰的地位,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我原本以为,张晓峰追求李桐的事情不久之后就会结束,就如同所有青春故事一样,悄无声息地开始,悄无声息地结束。没想到张晓峰这个自带主角光环的人会用一种夸张的方式持续维持着这种在朋友圈里第一男主角的地位——每逢过年回家,他都会向李桐表白一次,屡败屡战。大学四年,每年我和张晓峰只在过年时的朋友聚会上匆匆见上一面。每次的聚会上,张晓峰还是会主导整个聚会的走向,比如谈论一下当下的经济时事,展望一下未来的规划,给周围的人打一管高浓度的鸡血等等。有几次我听厌烦了,会主动顶上几句,每到这个时候,他和周围的人都先用一种惊讶的眼光看我,全场安静一会儿,然后张晓峰露出不痛不痒的微笑,也没有再反驳或者继续这个话题,好像在说:“我说的这些你现在感受不到,以后你进了社会就会明白的。”至此,饭局的气氛变得非常尴尬。久而久之,我好像变成了那个主动给饭局制造麻烦的不合群的人,我懒得辩驳,之后很少参与众人的聚会。大学毕业后,我来到北京,经常通宵工作。新疆和北京有两个多小时的时差,大学四年我都没能很好适应这个变化。在之后很多个彻夜工作后的早晨,我以为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抬头一看,四五点钟时太阳就已经在远处的地平线刺人眼球了。就像很多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就已经开始的事情一样,这些事不会给我们时间做出师前的豪迈致辞,边战斗边总结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工作后的生活非常辛苦,但好在我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张晓峰之前说的种种,比如为人处世的方法、职场的一些规则、人生的感悟,即使我不能说是错的,也真的不适合我。我总是卑鄙地想,这些没有经过实践检验的空洞的软壳子,会不会在张晓峰真正开始社会生活的时候土崩瓦解。当然,这种时刻还没有到来,因为张晓峰通过家里强大的经济实力和自己的小提琴天分申请了加拿大的一所艺术学校,去读电影配乐研究生。 4每年张晓峰放假回新疆路过北京的时候都会联系我,因为在所有的朋友中,只有我一个人选择了北漂生活。每次我们见面,他还是改不了老样子,好为人师。最近几次见面时,他又在说一些豪迈人生的话,比如花六十万读了个研究生,但其实六十万也不算什么,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并且又开始劝我离开北京,觉得我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我听着听着,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的千言万语好像还不及我面前的一根烤串儿来得实在。我惊奇地发现,他的这些论调已经无法引起我的任何情绪了,我甚至能从中发现那么点幽默。我终于能不嫉妒他的主角光环,不因为这个光环而把自己投射到一个卑微的影子里。我想告诉他,其实六十万可以开一个很有前景的小公司,并不是什么也干不了,但我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永远也不会了解这点,他只是一味地以自己的世界观套用所有的生活模式。我尊重这种生活模式,但是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不让这种生活方式影响到我。他继续着自己的长篇大论,我专注地吃我的烤串儿。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的世界越来越安静,最终,我只能听见烤串儿上热油的滋滋声。这一刻,我的心情是轻松的。

2016/10/29
13:27
摆渡人

摆渡人

摆渡人文/陈若鱼 她穿着他送她的那双红色高跟鞋,走得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01徐飞侠从上海回来的时候特别风光,枫月岛上的小伙伴们都跑去看他,周意真也去了,她穿着红色的灯芯绒外套,里头搭了一件墨绿的衬衣,红配绿也出奇地好看。她踮着脚从人缝里看见了徐飞侠,他穿着牛仔外套,里面是红色的卫衣,胸前有个大大的勾,大家都认识那个牌子叫做耐克。他们都说徐飞侠去上海之后,确实变了样,冒牌的阿迪王变成了真的耐克,说起话来还有一股很高档的上海味儿。周意真也觉得徐飞侠变了,三年不见,他比从前高了瘦了白了,有几分高调的意气风发,看起来不太像枫月岛上的人了,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徐飞侠忙着向别人“展示”他见过的市面,没有发现她,她没再往里面挤,从人群里渐渐退出来,像逆流的鱼。周意真一边下楼,一边想起当年徐飞侠要离开枫月岛的情形,那时候他们都才16岁,笑起来一脸天真,上学要坐船,上街要坐船,不远处的无人岛是他们的乐园。周意真以为他们会永远在这座岛上生活下去,跟徐飞侠一起,可是没想到有一天,他突然说,他要走了,他决定去外面闯闯。周意真不知道他说的外面是哪里,她去过最外面的地方是县城,可是徐飞侠说他要去上海,这个她只在电视上听过的地方。“你不害怕吗?”周意真其实想问的是:“能不能不去。”但是她没能说出口。“我有个表叔在上海,我去找他。”徐飞侠的眸光里充满信心。周意真还想说什么,但全都沉在心底了,她知道他是非去不可了。徐飞侠本来就不是这个岛上的人,是15年前阿婆在海边捡的,阿婆去世后,他在这个岛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他要离开的这件事也只告诉了她,而她留不住他。徐飞侠走了三天之后,岛上才渐渐有人发现他不见了,周意真红着眼眶说,他去了上海。那他还会回来吗?不知道。 02徐飞侠是在一个放学后的傍晚离开的,他没有踏上回岛的船,而是去了车站,周意真也没上船,穿着校服跟他一起去了车站,把她从三天前就开始攒的学校食堂的鸡蛋,揣在小布包里塞进徐飞侠坏了拉链的背包里。她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要去闯荡江湖的侠客,红着眼睛说:“注意安全。”徐飞侠咧嘴笑,让她快点回去,别误了回岛的最后一班船,说完就要挥手说再见。周意真抿着嘴,用一副视死如归的口吻问他:“你会忘记我吗?”徐飞侠忽地红了眼眶,但他迅速背过头去,挥挥手就走了。周意真没有得到答案,也没有机会说一句再见,她看着他很快地走进车站,连一点影子也看不到了。周意真杵在那好久,直到脚底发酸才往码头赶去。她也不知怎么了,眼泪扑簌簌地落,落在风里,落在海里,落在与徐飞侠有关的回忆里。徐飞侠离开以后,枫月岛忽然变得无趣起来。周意真总是梦见徐飞侠,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会不会想起她,也会梦见徐飞侠回来了,拖着超大的行李箱,西装革履或者穷困潦倒得像流浪汉一样,出现在她眼前。这些梦,她都一一珍藏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一开始,徐飞侠还会打电话回来,但有一阵子岛上刮台风吹坏了电话线,半个月修好之后,却再也没接到他的电话了。她跟他彻底失去了联络。有时候,她会忽然忘了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偶尔想起来,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徐飞侠离开两年的时候,周意真想起他已经觉得陌生了,仿佛这个人已经化成了一丝轻薄的念想。如今,他真真切切地回来了,她依然觉得陌生。周意真从徐飞侠家里出来,沿着海岸走了许久。她走到第七棵椰子树时,忽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回头,看见徐飞侠站在她身后十米的地方,弓着腰喘气。“你怎么就跑了?”他说:“我刚看见你,转眼就不见了。”熟悉的口吻,仿佛昨天才见过,并没有三年的别离。周意真的心里漫过一丝暖意,也有一丝尴尬。“我……”她想解释,却被打断。“我带了礼物给你。”徐飞侠说完,从身后拿出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你偷穿你妈妈的高跟鞋时,我就说过以后我要送你一双的。”徐飞侠得意地说:“我可是从上海背回来的,你脚肯定长大了,我特地买大了两码。”徐飞侠把高跟鞋摆在周意真面前,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深深地松了口气,真好,他还是那个徐飞侠。鞋子有些大,但周意真很宝贝地捧在怀里,徐飞侠挠挠后脑勺笑她:“你脚怎么还这么小,阿婆以前说脚小走不远,看来你这辈子都不会去远方了。”周意真一怔,看着徐飞侠的侧脸,和远处海面的夕阳重叠,清楚又模糊。 03周意真随徐飞侠坐在他家二层小楼上聊天。徐飞侠说,他去上海以后才知道原来世界那么大,他被安排在表叔手下干活,工资不多,但足够他生活。头一年,他还攒了一些钱,放假的时候去了一趟杭州,看了看传说中的西湖,还吃了东坡肉和叫花鸡。第二年,表叔被调去北京,他辞职了,换了一家工厂,日子过得不知年月。第三年,他认识了一个安徽的姑娘,恋爱了一个月就被姑娘的爸妈发现,带着姑娘一起辞了职,可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第三年他也升了官,存了蛮多钱,去了许多地方,还跟朋友一起去了一趟西藏。住在喇嘛寺里,看着那些游客成千上万地捐功德,他不捐,只是闻一闻香火,好像灵魂都升华了,但是心却不知道落在哪里。徐飞侠忽然停下来,他看着周意真说:“我站在寺庙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你。”周意真抬起头看他,听见他继续说:“所以,我决定回来看看。”周意真的心动了动,垂下眉眼没有说话。最后徐飞侠说,他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他要在岛上开一家网吧,这些年看山看水,他的心还是在这座岛上。他问:“你呢?”周意真愣了愣,没有回答,几秒钟后她跳起来拉着徐飞侠去海边看日落。在海岸边垂下去的永远是那个太阳,但又被分为某年某月某日的太阳,就如同周意真还是周意真,徐飞侠还是徐飞侠,但他们已经被岁月分为从前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了。周意真看着徐飞侠,在心里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定。八月,徐飞侠已经回来一个月了,他开始筹备开网吧的事情,把空了多年的二层小楼里里外外刷了一遍,坐船去县里买了桌椅,和五台二手电脑,周意真提议帮他做收银。“好啊,从小你数学就好。”徐飞侠说。网吧竣工那天,岛上来了不少人围观,年轻的人们看着电脑眼睛发直,老年人不懂他们在搞什么东西,都嗤之以鼻。 

2016/10/26
21:20
这世上有很多人可以爱你

这世上有很多人可以爱你

这世上有很多人可以爱你文/猎猎清欢 但只有你自己能帮自己 一我从浴室裹着外套出来的时候,手机屏幕里亮起姐姐的名字,初冬的风像倾盆而来的雨水钻进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我关上落地窗,窝在沙发里按下接听键。这是入冬以来姐姐给我打的第四通电话,我们聊天南海北,如往常一样。入冬后的西安,夜深得很快,温度也日渐沉沦。我看着窗外稀疏的行人,正裹紧大衣神色匆匆地穿过小巷,过道的风担任凌冬的傀儡,整日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通话时长显示一小时三十七分的时候,我们似乎聊遍所有话题,于是两端陷入片刻沉默,我说:“很晚了,姐姐你早点休息吧,以后有时间再聊。”于是满足又不舍地挂断电话。打完电话,我紧了紧外衣领口,窝在沙发椅里发呆,回忆如初春冰雪解冻,一段一段浮现在脑海。冬夜的风穿过窗子缝隙钻进我袖口时,我竟觉得有三分温暖。打电话的时候,姐姐告诉我,她结婚的日期定下来了,在来年的二月。即便早就知道她们近两年打算结婚,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显得有些神色慌张。当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姐姐即将去组建自己的家庭,我们不分彼此的生活终于要在世俗意义上被划出一条界线的时候,我还是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姐姐的结婚对象是同她相恋多年的旧友。他们这些年虽然生活略显拮据,但也过得颇为恩爱。三年里,我和姐姐聊过很多次天,却几乎不怎么谈及她的感情。因为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永远有不成熟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而更重要的是,在我这些年的成长过程中,她几乎见证了我从心智不全到情感丰富的全过程。 二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姐姐在县城念初一。那年冬天爷爷去世,姐姐从县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我同她一起去参加爷爷的葬礼。在爷爷葬礼上,只有姐姐一个人在嚎啕大哭,我就站在旁边,拉着她冻得红彤彤的手,不知所措。中途她停顿一会,用另一只手揉揉眼睛,擤擤鼻子,然后接着哭。回去的路上姐姐义正言辞地问我:“爷爷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刚才没有哭?”我疑惑不解地盯着她,然后说:“我哭不出来。”那时我只知道死亡意味着永远失去,却并不了解永远失去意味着什么。回到家后,姐姐用一个下午的时间让我明白爷爷去世就意味着以后再也没人给我买蛋卷、再也没人给我做小板车了。傍晚,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暗自流泪,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悲伤,也是第一次觉得世界不真实。夕阳下落时,显得格外昏沉。在那些年里,姐姐除了三观成型比我早很多之外,成绩也好到可以甩我十条街。我一直觉得她是我当时认识的人里一个极其优秀的存在,就像座我无法跨越的山,坐落在我的整个童年和青春里。我还记得她念初中那几年,英语成绩特差,每次放假在家的时候,她都一个人在房间默默背单词到凌晨。那是很长的一段记忆,几乎每个夜里醒来,我都会看见台灯昏暗的光透过门缝从姐姐的房间里传出来,侧过身继续睡的时候,我甚至能透过黑夜看见姐姐蜷在床头背单词的单薄身影。之后,姐姐的英语成绩在一个月内提高了二十分,而她的体重也在那一个月内爆减十斤。后来,当我的英语成绩也像姐姐当初一样差的时候,妈妈尤为担心,于是让姐姐教给我秘诀。我按照姐姐曾经的方法,每晚背单词到凌晨,可一个月后的统考成绩仍然一落千丈,没有丝毫回暖的迹象。放假在家的时候,妈妈觉得可能是我的学习方法出了问题,于是把姐姐和我叫到跟前,嘱咐姐姐让她亲自辅导我做题。我低着头没有说话,而姐姐嘴里嘟囔,有些不耐烦。在对我翻过一个白眼之后,她转身进我房间,在枕头下面翻了两大本漫画书出来。当她把漫画书拿到妈妈跟前的时候,我第一次跟她翻脸,冲着她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要你教。” 三我从姐姐手里夺回我的漫画书,一个人跑了很远,然后蹲在路边毫无预兆地哭起来。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小秘密被毫无防备地公之于众,我年少的自尊被姐姐那种孤傲的优秀感击得支离破碎。那件事之后,我一整个假期几乎都没有同她讲话。开学送我走的时候,姐姐一个劲地往我包里塞零食,我倔强地扭过头不看她。到学校的时候我打开书包,才发现零食中间夹着一张折叠精致的纸。那一页小小的纸上写了很多话,教我如何学好英语,教我如何调整心态,而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句“你只有自己能帮自己”。我记得那一周里,我把这张纸拿出来看过很多次。后来它虽然没能让我的英语成绩提高多少,但的确也是那段乏善可陈的生活里,最好的慰藉。我念初二的时候,姐姐正值高三。即便那一年里我在她的“你只有自己能帮自己”这句话中变得越来越独立,但当暗念一个女生到夜不能寐,无法自拔的程度时,我还是选择去跟她求救,我想让她帮我写一份情书。我以为姐姐会以复习忙为借口拒绝我的要求,可她竟然出乎意料地答应了,并立马拿出纸笔开始龙飞凤舞地写。写完情书,她把笔放下,一滴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染在字迹上。我问她:“姐姐你哭了?”她声音有点抽噎:“这是鼻涕。”然后一个人转身回房间。而我拿着情书,高高兴兴地跑开。 四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当时姐姐落下的,真的是眼泪。她在高三时喜欢过班上的一个男生,后来表白因为婴儿肥被拒,成绩也一落千丈。我这才明白当初她答应给我写情书,是因为情书里的好多话,也都是她想对那个男生说的。姐姐是那种特别执着,执着起来没头脑一根筋,不到南墙不死心的那种人。因为那个男生当初一句拒绝的话,让她在高三最后的几个月里,奇迹般减了二十斤。后来她的成绩也逐渐回升,给自己的高中生活交了一份完美答卷。姐姐这样一根筋的偏执性格几乎贯穿她的全部生活。我还记得姐姐刚恋爱的那两年,爸妈出于希望她以后的路走得顺利的目的,偶尔提些建议,而姐姐认定自己选择的路不会错,对爸妈说的话多数置之不理。那些日子,他们常常因为婚姻和未来这两个话题产生口角。一年春节,姐姐因为一点小事跟妈妈吵到不可开交,于是回房收拾东西,打算回武汉。站在屋外的时候,我拉住她的手说:“姐,别走。”我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满脸委屈地别过头。我拉着她走进屋的时候,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的傍晚,我因为偷去网吧玩游戏被妈妈抓住,晚饭时间被罚站在门外的时候,姐姐走出来拉我进屋。她走在我前面,就像个温柔又巨大的守护神。 五我念大学那几年,姐姐常常嘘寒问暖,为我置衣加物。毕业后我一个人去了西安,一个月后才渐渐安定下来,中途姐姐多次要给我买东西,都被我以居所未定为由推脱,后来听说我安定下来了,她连夜发短信问我地址。第二天早晨七点,我看到了她的第二条短信:“怕你租的地方太简陋,于是给你买了个沙发椅,记得签收!”其实姐姐当初随着零食,一同塞给我的那张纸上,我喜欢的那句话的完整版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可以爱你,保护你,但只有你自己能帮自己”。之前我一直以为后半句更重要,可其实这些年过来,我才意识到,更重要的是前半句。那些爱你、保护你的人是你能自我帮助的前提。关于爸妈常问姐姐的那个问题,其实那些年里,我也问过。有次回家途径武汉,住在姐姐那里的时候,我问姐姐:“和他在一起幸福吗?”姐姐满脸笑容地说:“幸福啊。他对我挺好,而且又会过日子。”斑驳的阳光透过叶子洒在她认真的脸上,显得格外晶莹剔透。我说:“那就好。”其实那时我说的“就好”不是相信他对她有多好,而是相信,姐姐自己选择的生活,无论如何,她也会过得好。她是个没头脑一根筋的姑娘,却又温柔善良到无可救药。西安的夜渐寒,我从沙发椅上起身去把窗子关紧,走到阳台的时候看见月亮正从云中穿出,照亮整个西安城。我忽然觉得姐姐也像这样的一盏月,亮在每个温润如水的夜里,也温暖每个天寒地冻的时辰。

2016/9/27
13:04
所有的爱都不会迟到

所有的爱都不会迟到

所有的爱都不会迟到文/凉茶 林楠木,你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西瓜和夏天 2008年的夏天,知了叫得很卖力,高一入学军训时的训练服,颜色绿得像是西瓜皮,我和林楠木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新生的训练营。我拉着行李挤在一堆绿色脑袋中间,教官像报菜名一样把我们分配到不同的队伍,然后是不同的寝室。教官站在我们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班级里,有点不自在。他叫每个男生用最响亮的声音介绍自己。林楠木的个子不高,站在男生队伍靠后的位置,他往前一步走的时候教官非得说看不见他,让他多走了一步。他不知是太阳的暴晒还是因为太害羞,突然红了脸,当他喊出名字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破音了。所有人都在笑他的发音,而一脸严肃的除了教官就只有我了。我自言自语地念了几遍他的名字,林楠木,林楠木,这个名字好多木。第一次班级聚会,在过了饭点的食堂,班里四十几个人分了三张长桌,我和林楠木在一个长桌上面对面坐着,林楠木的脸上分布着几颗红红的痘痘,还是一副害羞极了的样子。第一次见面的游戏无非也就是那么几种,我们桌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林楠木第一次就抽中了红桃K,大家还都在对上午他喊自己的名字破音的事情意犹未尽,于是一直起哄让他唱首歌,例如《青藏高原》或者《死了都要爱》那种。我从自动售货机给他买了一听冰镇雪碧,逗他说,不如就喊一句“我喜欢你”吧。没想到他还真的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眼神和眼睛 我总是猜想,在我按部就班,掐着时钟的脉搏去赶一辆每天按时停靠在相同站台的公交汽车的时候,某个不同的时空里,一定会有一个和我截然不同的人,跟我以相同的频率做着相同的事情。我喜欢的恋爱,或许就是在我提着面包和牛奶,右手抓住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扶手时,忽然遇上急刹车,于是正好看到喜欢的男生的嘴角上,粘着没擦干净的面包屑。他靠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看一本我看不懂的书,长长的手指划过书页的时候露出分明的指节。关于未来男朋友的好多种样子,我都在不同的电影里、小说里,找到了对应的人物,然后我变成了幻想中独一无二的女主角,在不同的情节里游刃有余地表演。而真实的生活总是比幻想慢了几拍。别在耳朵后面的短发,还是会在我歪着脑袋做不出数学题的时候,很不识趣地垂到眼前,挡住了我求解方程式的视线。我终究还是那个下课铃一响就拉着同桌去小卖部买烤肠,和所有人一起期待着体育课,期待着流汗之后的冰镇柠檬水饮料,期待着有一个好的成绩、美满的家庭和漂亮的外表的普通女孩。直到一个篮球划了个不怎么优雅的曲线砸中我的左肩膀,我才想要变得不一样。绿豆是比我高一级的学长,那颗篮球的主人就是他。我喜欢他抱歉时挠挠头发的样子,喜欢他笑起来的眼睛,甚至说话时的语调都和我喜欢的样子相差无几。与我分享这个秘密的不是日记本而是林楠木。也不知道那时候的默契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只知道林楠木通过我看向绿豆时的眼神或者经过篮球场时身体的一个动作,就拆穿了我所有挡在秘密之前的堡垒。林楠木说,我没有改变的样子才是最好的样子。我把每一条准备发给绿豆的短信,都拿来给林楠木看,林楠木会告诉我可行还是不可行。所有的情节,林楠木都一人主持。他是导演和编剧,却没在我的故事里分担一个角色。我的喜欢被林楠木推着往前多迈了一步。于是,当我和绿豆在一起的时候,林楠木笑得很开心,我也就真的当作他很开心。绿豆摸摸我的头发,说毛茸茸的很可爱。渐渐地,我开始和绿豆分享体育课后的一杯冰镇柠檬水,一张纸巾,一个微博热门段子。我愿意和他分享一切我喜欢的,美好的东西,可是关于情绪的悲喜,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他提起。我和林楠木同时变得小心翼翼,我小心翼翼维持着在绿豆面前完美的面具,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他。而林楠木悄悄地不打扰我宁静而满足的生活,他仿佛一下子离我的生活很远,远到我会忘记他。直到下课看见自动售货机里那一排冰镇的雪碧,才又想起那年林楠木仰着头喝雪碧的样子。于是我又买了一听雪碧,走到他桌前递给他。我说,你真好,好人一生平安。 麦旋风和麦当劳 我经历了好多种夏天,西瓜味的,蜜桃味的,可乐味的亦或是巧克力味,可是偏偏还有一种夏天,是我形容不出来的。高三那年的夏天,林楠木高考发挥失常,我和绿豆无缘无故地分手。绿豆说,我们俩一直在异地偷偷摸摸地恋爱,他和我的距离太远。我踢着马路边一个被踩扁的易拉罐,铁皮叮铃咣当地撞击着柏油路。我心想,距离又算什么呢?我坐在麦当劳里吃第二个半价的的麦旋风,一个人只能兴致满满地吃完一个,第二个就静静地看它融化掉。我不由自主地给绿豆发短信,无一例外,没有回音。我像是个被学校劝退的劣等生,在这个本该开心的夏天被二手烟味呛得直流泪。林楠木说他决定不复读,而是选择考雅思出国的那天,我跟他大吵了一架。感觉被世界和生活同时背叛了,我掐着他的胳膊不停地哭。我没想到,第一个看见我哭的同学竟然是林楠木。之前就连和绿豆分手这惨绝人寰的事情,我都是靠着吃冰淇淋慢慢独自消化的。我放出狠话,要从市中心的立交桥上跳下去,死了都不想再见到他。林楠木拿着一叠麦当劳的餐巾纸给我擦眼泪,然后把我的脑袋摁在他怀里,笑眯眯地说,这才是失恋的姑娘应该有的状态。后来我更加频繁地光顾学校对面的麦当劳,照例是两个麦旋风,只吃一杯。而林楠木在这家麦当劳找了份兼职,作为新到岗的羔羊,每天都要被老员工指使去打扫男女厕所。一小时七块五,工资不高,福利就是他用员工卡,让我吃到了买一杯也可以算半价的麦旋风。他说,你瞧,一个人也可以完成本以为必须两个人完成的事情。你呀,你现在的状态刚刚好。事实上我的状态的确是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或许是上次哭得太用力,让我发现,原来悲伤比快乐更加费力,更容易让人疲惫。林楠木再也没有跟我提起他要考雅思的事情,我也没再怎么想起过绿豆,渐渐明白绿豆曾是一个让我的青春一下子变明亮的的人,可是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前面还有更多更多的光。或许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吧。我要去大学报到的时候,林楠木送给了我一套2011年麦当劳推出的十二生肖哆啦A梦挂件,还把餐厅的背景音乐换成了萧亚轩的《一个人的精彩》,结果他被餐厅经理骂得很惨。林楠木说,头发甩甩,大步地走开,凉茶,你要加油啊!嘿,林楠木你真是个好人,好人会一生平安。 唇彩和嘴唇 大学的入学军训,训练服依然绿得像西瓜皮似的,我所在的班级依旧男女比例失调,女生占了绝大多数。我总觉得,前面那一排戴着迷彩帽的男生里,有一个是林楠木。第一次班级聚会,玩的游戏还是被玩烂的真心话大冒险,我选了一次大冒险,跑到一对情侣面前问男生要电话号码,可我早就没有了当时的勇气,硬是要一个男生在食堂冲我喊一句“我喜欢你”。林楠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我抱怨,比方说食堂菜太咸,宿舍人太吵,上课时间早,下课作业多之类的琐碎。我说我不喜欢这里,包括这里的一切。林楠木很急,问我需要他怎么做,会让我好一点。我说,我需要你,你一直听我说下去。林楠木说,能被需要,真好。2011年临近冬天的时候,我买了人生中第一根唇彩,颜色特别喜庆。店员告诉我,那唇彩是相思豆色。我第一次拿着那唇彩跟室友显摆的时候,先是涂了一丁点儿在她手背上,然后用食指晕开。室友的鼻尖凑近手背闻了闻,鼻尖上沾了点亮晶晶的红色。她深呼一口气,说,凉茶你恋爱了。我拿起她的手,学她的样子凑近了闻闻,酸酸的水果味。嗯,原来我恋爱的味道是这样的。那支相思豆色的唇彩,被我放回了原来的包装,挤在冬天的棉衣里放进了回家的行李箱。那是我第一次不希望寒假到来,就算是在南方潮湿阴冷的宿舍蜷缩着过冬,也不想回家。因为,林楠木突然告诉我他的成绩出来了,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去车站接我回家。见到林楠木的时候,他的鼻头儿已经被北方寒冷干燥的风吹得发红。我拖着箱子,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台阶上看他低着头给我发微信。我收到的微信消息像是一个清单,他事无巨细地把所有可能落在车上的东西都说了个遍。手机、背包、身份证,就连耳机和水杯都想到了。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似乎被吓了一跳。看着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被书包带子扯有点歪的毛衣领子,他笑得很傻气。林楠木脸上的痘痘从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就一直存在了。他总告诉我,再有半年,再有半年它们就会消失。可是不知道,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多少个半年,林楠木的青春期还是没有过完。他从我毛衣的袖管里拎出我的手,让我攥紧他的左手。每年冬天的这个时候,当我握住他的手时,都会觉得,其实冬天也不太寒冷。回家过年的人挤满了这个小城市的火车站。我俩站在出站口的马路上,一直搭不上的士。风灌进我的脖子,我打了个冷颤,林楠木转头问我敢不敢坐一次没牌照没保险的红三轮。当时我信极了玛雅人2012年的末日预言,很想活着去看看。虽然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是我不信乘车都能发生一些倒霉的事情,于是和林楠木上了一辆停在路边拉活儿的红三轮。林楠木握了握我的手说,别害怕。司机上车前用沾满泥土的皮鞋踩灭了烟头,红三轮发动机的声音“突突突”地震动着我的耳膜。那声音淹没了司机大叔哼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歌儿。林楠木呵了口气,眼镜片上一片水汽。三轮车一路开在下过雪的马路上,碾过不再洁白的混着冰碴儿的雪水。红三轮可能是我这样一个从来不去游乐场的人,玩过的最刺激的项目,突然觉得很开心。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车轮碾压雪水和碎冰的声音很新奇,发动机“突突”的声音很新奇,若隐若现的歌曲很新奇,就连这个弱不禁风的红色铁皮车撞上停在路边卸货的大卡车也是那么新奇。红三轮的右侧朝卡车的尾巴撞上去的那一瞬间,我以为林楠木要挂了。林楠木的眼镜硬生生撞在了红三轮的横梁上,他的表情特别扭曲,后来我的箱子也因为惯性压在了他左胳膊上。之后,红三轮左右摇摆着向后退了几步,彻底熄了火。司机拔了钥匙,和我一起把处于蒙圈儿状态的林楠木从车上扶下来。我不停地捏林楠木的胳膊,我说你活动活动四肢啊,有没有撞坏,如果没事你就回句话啊。林楠木就那么弯腰站着,左手捂着鼻梁一句话也不说。司机点了根烟,蹲在马路牙子上抽,似乎习惯了这样不大不惨不壮烈的事故。他吐了口烟圈,说姑娘别怕,他没事。可是我觉得这事,是我在这一年经历的最大的事。林楠木弯了好久的腰,才张口要一张餐巾纸。林楠木用餐巾纸堵住一直往外流的鼻血,说:“都是我的错,吓着你了,喂你别看我的鼻子,很丑!”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车祸,虽然只是虚惊一场,却让我清晰地感受到死亡。我深深地害怕死亡的来临,我突然明白,原来我怕的是有一天林楠木再也会不出现在我身边,我们不能一起呼吸同一个地球的空气,仰望同一片星空。之后我又开始哭,越哭越用力,林楠木捂着鼻子安慰我,最后成了他连着给我掏纸巾,擦我糊了一脸的鼻涕和眼泪。林楠木边擦边说你别哭了,风再皴坏了你的脸可怎么办。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打着嗝说,林楠木你真是个好人,好人会一生平安。 小龙虾和手指 车祸之后,我们的生活都很安逸,按部就班地和家人一起准备年货打扫屋子。林楠木要出国的事情板上钉钉,于是他成了我们整栋楼的第一个留学生。在这个他即将要出发的时间节点,我的大脑不断地旋转,像是上了发条,时常想起那些年我们的样子,想起他在食堂喊出来的那句喜欢。时过境迁,那句玩笑话还作不作数呢?2012年快要出正月的时候,林楠木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吃饭,其中也有我。他的朋友我大部分都不认识,林楠木也没有想要给我们介绍彼此的意思,于是我只能涂着那相思豆色的唇彩,裹着厚厚的,足够遮住我半张脸的围巾,挤在他的朋友们中间。觥筹交错的时候,我像是融入不进他们生活圈子的气泡,被世界挤出边界的白色泡沫。我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林楠木拿着筷子夹菜的那只右手,吸吸鼻子,眨眨眼睛,可还是抑制不住地感觉到一种酸酸的味道在不断发酵。林楠木用沾着点啤酒的玻璃杯敲了敲桌子,正式和我们道别。其实这又不是永别,何必那么用力地强调呢?其实他就是我身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将来,我身边还会有形形色色的男孩,可是此刻的我为什么会如此认真地难过呢?可能我真的是讨厌极了冬天。很多人认为离别是一件严肃又认真的事情,可我却突然想任性地甩开胳膊大干一场。我扯开围巾,用像背课文一样的语气,对林楠木说:“林楠木你是个好人,我也是个好人,不如我们在一起吧。”这是一个狗血剧情的开端,我仿佛又成了一个第一次担当女主角的演员,期待着对方按照既定的脚本继续这个剧情。于是脸颊开始发烫,不再是千杯不醉的模样。林楠木抬头看我的时候,正好剥完了手里的那只小龙虾。他用沾着红油的手拿着虾往我嘴里塞,然后云淡风轻地说:“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我们俩的故事完完全全地朝着一种狗血的走向发展了。林楠木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称职的男主角,因为早在我第一次说他是个好人的时候,他就正式对身边的朋友宣布,我是他指定的女朋友,早晚会被他骗到手。原来我已经在这个我不曾涉猎过的朋友圈根深蒂固地存在了好多年,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在朋友面前介绍我的原因。 我和林楠木 很多朋友说我和林楠木之间的爱情迟到得太可惜。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地过了那么多年,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就面临着跨越白昼,相隔大洋的恋爱。然而在末日来临之前的所有拥抱都不会成为遗憾,所有的爱,都不会迟到。和林楠木在一起之后才明白,一直以来让我感到习惯的陪伴把我的喜欢变得迟钝,可是喜欢本来就是不知不觉的。当我轻而易举地摘下完美面具,我就已经开始慢慢喜欢上他了。我没有想为他改变自己的任何缺点,也想他继续留着他的小毛病,因为我相信世界上的所有不完美都是恰如其分的,最好的状态。后来,林楠木问我,怕不怕远距离的恋爱呢?我说不怕。因为我想告诉全世界,不管经历多少次伤心我依然喜欢夏天。而在这个糟糕的又凛冽的冬日,遇见一个让我感到柔软的人,是一件类似于在夏天舔一只草莓甜筒一样幸福的事情,是一件想背对着全世界,只和林楠木分享的事情。于是——让我们试着相爱。

2016/9/27
24:01
找一个势均力敌的人,互相浪费

找一个势均力敌的人,互相浪费

沈大丫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她的本名不是沈丫,她叫沈丁。沈丫这个名字的来历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忘带花名册又死活不愿承认的班主任发了张纸,让我们在上面依次签上自己的名字,美其名曰为了促进感情。签完后,班主任根据纸上的名字一一点出,点到“沈丫”这个名字的时候无人应声,沈丁翘着二郎腿斜着头冲我说:“沈丫,还跟我本家呢,她爸妈是想让她一生黑啊。” 后来,50个名字念完,也没有念到沈丁的名字。她举着手喊道:“怎么没我啊?”班主任抬眼看了看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丁。” “是‘丁’啊,你这小姑娘写字龙飞凤舞,我还以为是沈丫呢!”班主任没好气地推推眼镜,一边用笔在纸上修改着。 沈丁小声嘟囔着:“原来一生黑的是我自己啊。” 从此以后,沈丁这个名字就消失于江湖之中,全班乃至外班的同学都“沈丫沈丫”地叫她。

2016/4/16
0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