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在地上,脚踝那跟粗大的绳索就紧紧地套着,我的双脚已经麻了。我很饿,也很渴,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周围的环境很陌生,我只记得自己被装进了一个麻袋里,之后的事儿就都不清楚了。屋子很暗,地板是冰凉的,我却早已经放弃了呼救,因为我知道,那只是徒劳。太困了,我的脑子昏昏沉沉,我比任何时候都想睡觉。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却突然感觉到肚子里动了一下,里面的小生命似乎在提醒着我:妈妈别放弃,妈妈救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我的命不重要,可是我的孩子很无辜,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环顾四周,这里只有我自己,而现在困住我的,就是脚上绑着的这条绳子,只要挣脱了它,我就能逃走了。于是,我的双脚开始来回摩擦,它们渐渐恢复了些知觉后,我试着蹬着捆住我的那条绳索,我惊奇地发现,它居然一点点松动起来。似乎一下子看到了希望,我加大了力度,我低头对说着:孩子,别害怕,妈妈一定会逃出去的,妈妈绝对不会让你受苦……脚上的绳索已经松了许多,这时,我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传来,还有说话的声音,紧接着我就看到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人大概三十来岁,带着眼镜,样子略显斯文,那女人却老得多,看起来,他们应该是一对母子。老女人一见了我,先是愣了愣后,转头盯着男子,语气中带着质问:“她怎么还活着?你应该一早就杀了她!”这话让我心里一惊,禁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我看到那男子低着头神色略带不安:“……我从来,从来没有做过这事儿……我……我不敢……”“不敢?……”老女人眉头一扬:“你不敢,难道想我让来动手!?”“不是……不是……”男子赶紧解释。见他依旧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自己一眼,老女人似乎很生气:“你给我等着!”说着,她快步走进了厨房里。客厅里只剩我和他,男子抬眼看着我,我与他对视着,他的样子似乎比我还害怕。脚上的绳索已经越来越松了,我小心地摩擦着,生怕被他们发现了,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便是我一定要逃走。老女人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她将刀递到男子面前:“用这个解决了她!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老女人的口气依旧冰冷,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男子迟疑了一下,最终他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利器。我看见他举着菜刀一步步朝我逼近了,尽管他的身子在颤抖,可他却似乎不敢违背身后那个女人的可怕要求。我开始流泪,我哽咽着祈求:“不要杀我……不要……我肚子里还有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我的哀求,他的神色有些不忍,瑟瑟地回头,去被身后的女人怒斥着:“别想让我再替你动手!这一次,你必须亲自干掉她!”他似乎点了点头,又一次看向我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微张的双唇露出他用力咬合的牙齿。继续向我逼近,我看见他颤抖地越来越厉害,而身后的老女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一下子就解决了……就那么一下子,手起刀落!一定要快!……”“不要啊……不要……”我依旧在祈求,虽然它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男子走到我身边,他抓住的我的一只手臂,我在挣扎,用力挣扎。而与此同时,我的双腿已经完全挣脱了绳索的束缚。看见我如此强烈地反抗,他似乎被我吓住了,身后的老女人也开始咆哮起来,我感觉到他抓住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咬了一口他的手,他疼得大叫了一声,随即放开了我。大门没有关,我飞快地朝那边跑过去,老女人眼疾手快,她抢先一步跑过去关上了门。关上门的老女人嘴里骂骂咧咧地,她在骂男人的无能,并让他赶紧过来将我抓起来。我又朝客厅里跑去,那男人和老女人对我围追堵截,我拼尽全力,我只有一个信念,我不能让他们抓住我,我得离开这里!站在客厅中间,他们一前一后地堵住了我,老女人眼中微微带着一丝兴奋:“我看你往哪儿跑,居然能自己挣脱绳索,挺厉害的啊……”说着,她就要朝我扑过来,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我突然看一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也来不及做出什么判断,我飞快地朝那房间窜了过去。这是一间很温馨的屋子,中间的床上一个有什么东西在一动一动的。近了,我才看见,那是一个小婴儿,红红嫩嫩的皮肤,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是一堆紫葡萄,她的嘴巴很可爱,一下一下地努着。看见这个孩子后,我的心里微微泛起了一丝甜蜜,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要不了多久,我的孩子应该也能像她一样,亲自看一看这个世界了。“别动……别动我的孩子……”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转身,看到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年轻女人正朝我小心走来。她的眼中带着几丝惊恐,我看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禁不住就泛起了一丝怜悯,我说:“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她试探性地一点点走到我身边,正当我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两只手臂被人反着抓了起来。一回头,我就看到了抓住我的正是年轻女人,只是此刻她的一张脸阴冷无比。“你抓到她了?”进来的正是那个老女人,她看了看睡在床上的孩子后,又盯着我:“她没伤到孩子吧?”见对方摇摇头,老女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一次,我是被老女人架着出来的,她的手比刚才那个男人的手有力地多,无论我怎么挣扎,也丝毫动弹不得。我不断地哀求着,她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到怜悯,老女人冲一旁的男人吼了几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刀递给我!”男人哦了一声,赶紧照做。我的脖子被老女人翻过来,抬得很高,我的眼睛只能看到厨房的天花板,脖子那个感觉有什么东西划过,我居然没有感觉到疼痛。鲜血从我的脖颈不断涌了出来,停止了挣扎,我的身体渐渐没有了知觉,最后我感觉自己被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灵魂飘在半空中,在意识仅存的时刻,我看见自己的额身体被肢解成了一块一块的,而我的孩子从我的肚子里取了出来,就放在我的旁边…………卧房的门开了,她端着一碗热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女儿此刻正坐在床上逗着孩子,她皱了皱眉,这个月子,女儿坐得真够受罪的。“把它喝了吧……”她把东西递给女儿。看着女儿大口大口地喝着汤,她叹了一口气:“当初你也不知道看上他啥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就图他长得白净?那么大一个男人了,连一只鸡都不敢杀,还能干什么啊?!”“妈……你就别再责备他了……我觉得她挺好的……再说,现在谁还自己杀鸡啊,市场上都有现成的……”女儿小声说道。母亲的眼中很不屑:“市场上的鸡能跟你舅舅养的比?你就知道维护他!快喝吧……这可是一只老母鸡,肚子里还有蛋,月子里补身子,是最好的了……” 完!!!! 小小玩笑,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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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叫裘正,自从第一天进监狱起就有狱警找我麻烦。今天早晨他们又来了,我实在忍不住,打了其中一个最凶的狱警,随后被关了一周的禁闭。 从禁闭室出来,我被带往一条以前从未走过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个房间,斑驳地写着“2026”。 一阵寒气从后背窜起,我猛然想到这几个数字代表的含义。 2026,疯子吃肉——339! “我不去!我不进去!”我挣扎着要往外跑。铁门“轰”的一声关死了,待我回过头,339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听说你给了路警官一巴掌?”339睁开了眼,“做得好,我很欣赏你。” “呵,呵呵……”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有站在角落干笑。 “我想杀了他,你要不要加入?” 谋杀狱警?如此疯狂的想法,也只有疯子才敢想。听说他刚进黑岛监狱就领导囚犯大闹了一场——那时他还没疯,后来暴动平息,他被单独关在了2026号牢房。 而在2026,才是339疯狂到让人们谈虎色变的开始。 有一阵子339喜欢上音乐,于是他没日没夜地唱歌,惹恼了附近几间牢房的囚犯。其中一个骂得最凶,叫嚣着出了牢房要弄死339全家。 随后在一次防火演习中,339用牙刷捅死了那个人,之后还吮吸他颈动脉的血。更的是,法医验尸时怎么也找不到死者左手的无名指和尾指,传说是被339吃掉了。 于是才有了流传在黑岛监狱的传说——2026,疯子吃肉! 339见我不吭声,问道:“你新来的?几号?”愣了片刻,我收回嘴边的“裘正”,对他说:“789。” 从我的角度看去,339面目有些阴郁。过了许久,他才说道:“已经这么多人了吗……789。”我下意识接口:“叫我裘正就行。” 339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我,他站起身,缓缓向我走来。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地方。 他侧过身,贴着我耳边说道:“裘正,我需要你帮助我——越狱!” 2.爆炸新闻 339拉我坐在冷硬的床板上,强迫我接受他说出的黑岛秘闻。 “我不是疯子,我是无辜的!”339注视着我的眼睛,“不光是我,这里所有的囚犯都是无辜的!” 我尽量克制,不让自己鄙夷的神情流露出来。犯人会是无辜的?我装出感兴趣的模样:“怎么会?‘' 339说:”一切还要说到十年前,你不觉得黑岛监狱里的犯人年纪都差不多大吗?“ 我点头,心里却更加笃定339这个疯子在胡说八道,跟我同一间的狱友就是个老大爷。 339看我认真听他所言,满意地点点头。他刚要继续,忽然警觉地站起身来,快走两步,耳朵贴在牢门上。 有人!果然,不一会儿,一名狱警打开房门进来了——路警官! “什么脏风把路警官吹来了?”我不客气地说。 哪知路警官压根没往我这边看,他径直来到339面前,道:“今天又送走一个。” 339闻言猛然抬头,双眼透出仇恨的光芒:”这次又是谁——你真要全部害死才肯停手?疯子!“ “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考虑吧。”路警官说完,自顾自地往外走。 什么!他们居然私自处决囚犯!我瞬间吓得浑身发颤,刚才那样挑衅路警官,他会不会处决我? 眼看铁门又要锁上,我向路警官大喊道:“放我出去!我告诉你个秘密!”我指着339,“他要……” 路警官走远了。 昏黄的灯光下,339讥笑道:“愚蠢。你以为向他告密,就可以让自己住在单人囚室?还是说,你想离开这黑岛监狱?”339说,“太典型的囚犯心理。想要离开这儿,这些都是行不通的。” 我嘴唇发干,面上却强自镇定道:“你有办法?” “有,杀了路警官。” 我心中暗暗鄙视自己,居然跟这个疯子讨论起来了! “你不要相信他穿的一身制服,那都是骗人的。路警官是个刽子手——他杀了典狱长!” 大新闻!我眼睛瞪得溜圆,心里莫名骄傲起来,不枉我和小陈以身犯险,这次的头条还不把主编惊到爆炸! 没错,我裘正根本不是什么犯人,而是卧底来找新闻的记者! 339说,路警官在黑岛监狱一手遮天已经长达十年了,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十年前他杀了典狱长夺权所致。 “现在的狱警全是向他交过投名状的心腹;而那些不肯就范的,这些年来要么失踪,要么意外身亡。”339怨恨道,“要终结黑岛监狱,必须杀了路剑鸣!” 然而就在我和339相安无事度过一晚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对这个看似正常的骗子加疯子彻底失望了o因为这天上午,典狱长通过广播重申了黑岛守则,并且宣布了新一批的假释名单。 死了声音还这么洪亮?我打定主意不再理339,并趁放风的时候偷偷和小陈接头,问他这几天有没有新发现。 小陈看到我,眼神恍惚了一下,接着,他紧紧攥着我的囚服,哀求道:“裘哥,你去找邢部长,放我走吧!我一天都不想在这儿呆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陈,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别担心,我们不会有危险的——邢部长的职位比这些狱警高很多,他会吩咐这些人照顾我们的,放心。等我们拿到了大新闻,主编肯定会给咱俩升职,再坚持—下!” 小陈被我说动,点了点头。这时警铃大作,一瞬间,所有狱警都条件反射般拿出武器,喝令犯人回到囚室。然而,在推搡间我隐约听到他们在小声谈论:邢部长死了! 3.越狱计划 听说邢部长是昨天傍晚时分七吊死的,就在自己的办公室,法医初步判断为自杀。但是黑岛监狱却全面戒备,狱警值勤也由一天两班增加为一天四班。 我彻底慌了,在黑岛监狱我们只认识邢部长一个人,只有他知道我们根本不是罪犯。他死了,我和小陈怎么办? “你认识邢部长吗?就是今天死的那个,你知不知道他和谁关系最好?” “裘正,你有些慌,在想什么?”339反问道,“邢部长自从黑岛监狱建立以来就一直负责内勤采买,当年在路剑鸣暴乱时也是保持中立,不过……我却知道他和典狱长关系最好,因为他是典狱长最早的一批学生。” “学生?” “典狱长死后,邢部长一直隐忍不发保全自己,这次应该是哪儿出了差错被路剑鸣发现了吧。他昨天过来,不就是向我炫耀又消灭了一个敌人吗?” “等等,“我打断道,”上午典狱长还广播了假释名单的,你怎么一直说他死了? “那份名单十年前就拟好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忽然感觉异常,这黑岛监狱处处充满了诡异,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339好像看穿了我,他说:“这里根本就不是监狱,十年前,这里叫做黑岛社会心理研究院!” 339问我:“你听说过路西法效应吗?”我点头,这个涉及到恶的本质的研究非常著名。 难道……我愕然:“你们重现了路西法效应的实验过程!” 339苦笑一声,道:“没错,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只持续了五天的实验,因为路剑鸣,我们整整持续了十年。” 我感觉脊背发凉,若真是如此,这些人恐怕真的都疯了。 路西法实验,简而言之就是将大学生志愿者分成各项数据平均的两组,分别假扮狱警和囚犯,以此来探究社会环境对人的行为究竟会产生何种程度的影响。斯坦福大学的实验持续了五天,就因假扮狱警的大学生凌虐”囚犯“而终止。 “变态……这个实验是谁设计的?我要见他,我要让他终止实验!” 339看了我一眼:“你还不明白?设计实验的就是典狱长——我们社会心理研究院的院长陈教授。” 陈教授当年一心想完善路西法实验,不但招募了很多的志愿者,还建立了更的监狱系统——比如他十年前就录制好了定期假释名单。然而实验刚开始,他就发现扮演狱警的学生完全沉溺了进去,用手中的权力肆意凌辱“囚犯”。 然而,还没等陈教授停止实验,以路剑鸣为首的狱警就已经占了绝大多数,他们甚至掌握了黑岛监狱的大部分器械。 “所以陈教授在路剑鸣的暴乱中被他杀了?” “嗯。” 我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怎么办,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你之前说杀了路剑鸣就能离开黑岛监狱,是真的吗?” 几天之后,339打探清楚了路剑鸣的当值时间,随即我们拟定出一份杀路计划。 339用牙刷在墙上比划着:“这里是操场,这是路剑鸣巡视的路线,当他两点十分走到拐角的时候,我们就把他引到这个位置。”牙刷柄重重顿一下,339继续道:“我把他引过来,在我们争执的时候,你负责把你的手和他的腰带拷在一起,大庭广众之下,路剑鸣一定不会解腰带,而离这个位置最近的一间屋子就是档案室,我们在那儿杀掉路剑鸣,然后放出囚犯,黑岛监狱就解放了。” 然而当我和小陈说起时,他却对这个计划表示了质疑:“裘哥,339说得这么轻松,要是路剑鸣真的这么好杀,他怎么还被关了10年?” 我摆摆手:“那是因为他之前没有帮手!你想想看,这里的犯人被折磨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不说别人,你自己才来这么几天,不也差点儿以为790才是你的本名吗?” 小陈疑惑地点了点头。 “所以啊!只有我,只有我裘正始终记得我们不是犯人,而339也正是因为我的清醒才让我帮他。” “裘哥,我还是不太放心你。” 我拍拍小陈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这一天显得格外漫长,终于捱到了下午两点。一切都如339所料,我将路剑鸣和我拷在了一起,把他引向了档案室,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339躲进档案室之后,路剑鸣踹了我一脚,随后掏出了另一把钥匙,打开了手铐。“你们两个,想暗算我?”他推搡着我进了屋。 “你忍了十年,也按捺不住了,想学邢部长?”路剑鸣环顾四周,没看到339的身影,他继续道,“可惜,你找的盟友太废物,这几天放风他总盯着我的腰看,如果不是脑子有病,谁猜不到是在对手铐和钥匙动心思?” “我根本没想跟任何人结盟,今天,我就要和你同归于尽!” 忽然间,档案室的灯灭了,一片漆黑,紧接着我听到一阵打斗声。突然,我身子一麻,就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档案室里。灯亮着,不远处,路剑鸣和339瘫倒在两堆纸箱子上面,两人气喘吁吁,都是满身伤痕。 “你终于醒了,快去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成功了!”339狂喜。 我慢慢走到路剑鸣面前。他的脸阴沉如水,盯着我,突然嘲弄道:“你想杀我?你看看那边。” 顺着他的指示,我看到另一堆纸箱后面,一个人趴着,身下一大摊鲜血,旁边扔着把带血的水果刀。 小陈!我悲愤莫名,拿起了刀,咆哮道:“你居然杀了小陈,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要宰了你!” “等等,”路剑鸣平静道,“用你所剩无几的智慧想一想,他怎么会在这儿?他在这儿,妨碍了谁设局?另外,你去看看他的左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黑岛监狱的传说,2026,疯子吃肉……” 我蹲在小陈身前,赫然发现他左手的无名指和尾指都不见了,断指处鲜血淋漓。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339,他不是我的盟友吗?我早就跟他说过自己和小陈的身份,他又怎么会……这,到底是为什么! “真是可笑,”路剑鸣长吁了一口气,“就是你这样的蠢货,才能让他在监狱里依旧能够为所欲为地行凶!路剑鸣,你到底是疯了,还是一直在算计我们整个黑岛监狱!” 等等!他说什么?他怎么盯着339,叫他——路剑鸣! 4.孰真孰假 路警官望着我:“他是不是告诉你我叫路剑鸣?” “……” “那你问问他叫什么。” 339涩然道:“我是339。” 脑海中某个引线轰然爆炸,我盯着他,质问道:“你不是339,你到底是谁?” 然而339说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名字:“路剑平。”他顿了一下,“十年前,我是路剑鸣的亲弟弟。” 路警官笑得咳嗽不止:“呵!亲弟弟,这倒是十年来你第一次认我。”他对我说,“档案室有电脑。你去刷我的身份卡查一查,看我们到底谁是路剑鸣,谁是路剑平。” ——罪犯编号:339。姓名:路剑鸣。性别:男。年龄:26岁。 接着,我从路警官口中听到了关于黑岛监狱的另一个版本。 这里真的是一所监狱。而他弟弟——339,因为犯了谋杀罪被关在这里等待枪决。然而就在执行枪决前夕,339疯了。他以此逃过了死刑,改为无期徒刑。他编造了黑岛社会心理研究院的故事,并在十年间用这种方法害死了多名囚犯。 看到我把刀刃调转了方向,339摇头大叫:“不是这样的!那些档案都是路剑鸣伪造的。裘正,我才26岁,如果这里真的是监狱,哪有未成年就被判处死刑!” 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去听他的解释。我转过身来,慢慢走向他。只是头为什么忽然变得很沉…… 档案室灯火通明。 路警官将339扶起来,两人来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前。路警官说:“陈教授,第四个样本结束,实验者已经被送回户籍所在地。” 如果裘正在,他会发现这个“陈教授”正是他最早的狱友。而陈教授身边,正是上吊身亡的邢部长! “邢部长”一边敲字一边说:“辛苦你们了,尤其是小路,那把刀差点掉到你腿上,下次还是用道具刀吧。” “没事的邢老师,道具刀质感太差了。”339笑道,和先前神经质的样子截然相反,“最辛苦的人还在那边躺着,该不是睡着了吧?” “鬼扯,你身上湿答答的能睡着?”小陈爬起来,把满是血迹的衣服脱下,正色道,“这个样本是什么结果?” “正在分析,”陈教授看了小陈一眼,“和上一个选择相同,都是主观上忽略逻辑细节,朝对自己有利的环境进行心理构建——简言之,他变坏了。” 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坏的?也许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路警官的理由并不严谨,然而他所代表的监狱权威让裘正一瞬间推翻了前途未卜的“杀路计划”,转而选择了最保险的“投奔靠山”。 陈教授说:“这半年以来都是你们变换身份去搜寻实验样本,辛苦了。之后我们轮换着来吧。” 小陈摇摇头:“大家演这个故事已经越来越熟练,再换难免还要磨合,再说,疯子的故事,必须由我做受害者啊!”他举起天生残缺的左手,“爸,我不会被这些角色影响到日常心理状态的,你放心。” 339忽然模仿着裘正的声音说:“小陈,咱们的新闻搜集得怎么样了?” “就快好了!”条件反射的那一刹那,所有人心中都震了—下。自己在研究别人,可在这虚拟的地狱中,自己离路西法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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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大(日语:まるた,罗马拼音:maruta),是侵华日军“七三一”细菌部队对那些接受人体实验的受害者的污辱性称呼。在日语中意为“圆木”,引申意思为“试验品”。
地雷村:一个人的拆弹部队 一 王开学选择凌晨就出门,这时妻子还未睡醒,他免去了对她的一番交代。眼下在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告诉。 路程接近40分钟,到达终点时,天已微微亮起,一座座山从黑暗中显出形状。他爬至山腰,开始一天的工作。 1970年,他出生在这座云南省边境的村落——八里河。村子倚在山脚,山那头就是越南。对越自卫反击战期间,这片土地在一夜之间化身战场,眼下战争结束快40年,它却没能从战场回归为一个平常村落。没人能说清楚当初部队在村子地底下埋下了多少枚地雷,如今又剩下多少。它们潜伏着,在某一个瞬间炸响,吞掉一个人,或是一条腿。 在大雨的冲刷下,有些地雷从地下冒了出来。王开学捡上一两枚,小心翼翼地捧到山间的空地上。他像块岩石一样蹲坐在地,死死盯住一枚地雷。不出声,也不动手,整整一年,他就这样和地雷无言地较量着。他计划好了,这一年用来钻研,一年之后,他要将这些地雷一个接一个地拆卸销毁,然后,他要在这片地雷地里,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他把地雷看作武侠片当中的暗器机关——内部结构环环相扣,一触即发。他相信只要清楚了它的运作,并设法阻止其中一环,地雷就是一块笨重的铁。 这是1990年的一天,必须要动手了。他说,如果不将这地雷大卸八块,那就算不上是知根知底。他挑了一个小尺寸地雷下手,可还是害怕,手抖得厉害。往日沉默较劲时的气势不复存在,他意识到,就算对手只是“像街上卖的贝壳,还是最小的那种”,这也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作者图|排雷冒起的白烟 他给自己打气,说死在这里没关系。就在这块地上,“有俄罗斯产的地雷,有美国产的地雷,还有越南产的棺材地雷、橡皮球地雷”,死在这里,他输得并不难看。后来他又试图逼迫自己,在心里念道:“这一次不去碰,那以后一辈子都别想再去碰。”太阳偏西,他在那山头抽掉5根烟后,闭着眼睛把手伸了出去。 “你慢慢转动他里面的爆炸装置,你必须要拆开,你取出那个雷管,你不要压到正面,你压力一够,它弹簧一跳动,就爆了。”就这样,王开学拆开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颗雷。过程中,他尤其记得一只恼人的鸟,叫声很大,把他吓到惊起。 二 王开学的父亲是村子里第一个踩到地雷的人,那是1981年。 那天他正在上课,一个长辈冲进教室,抱住他的头就哭起来。在泣哭中,她断断续续地说,你的父亲被地雷炸了。 父亲的尸体被民兵队拉到了离家几十米远的空地,四周站满了背着真枪实弹的士兵。从学校回来后,他急切地挤进去看。父亲的两条腿不见了,身体剩下80公分,胸口开裂,内脏裸露在外,泥土和蚂蚁纷纷往里涌。后来父亲下葬,他企图去山上找回那两条腿,只看见“肉末像葵花籽儿一样粘在树叶上”。 母亲随后不久改嫁。作为老大,11岁的王开学辍学回家,弟弟妹妹尚小,他得操持一切。叔叔抢走了一多半家里的地,而剩下的地,又因不懂耕种,基本闲置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靠要饭养活自己和弟弟妹妹。 相似的事情太多了。1985年,他和堂叔王和光在地里砍树做栅栏,想拦住吃包谷的牛。那天天气晴好,王和光到今天也想不明白,他上战场4年,扛枪背弹,“炮弹怎么炸都没受伤,怎么平安回来后才7天就没了脚” 。那是枚绊雷,他当兵时学过,一眼就认得。 作者图|八里河村 爆炸声一响起,王开学立马跑了,以为是潜入中国境内的越南特工抓俘虏,心里害怕。王和光的脚后跟被炸飞,整个脚板弯曲变形,他先是跳着走,后又跪着走,硬是走了有100米远。他朝前喊话:“不是特工,是地雷,我踩着地雷了。”王开学听见后折回来,背起王和光往驻扎部队的卫生院走,血顺着他身上往下淌,以至没有发觉炮弹碎片在他大腿上开了个口子,也在流血。 在卫生院,刚刚在河里洗澡的医生,穿着条短裤给王和光做了手术。一个士兵当场抽了两大瓶血,救了王和光的命。简陋的手术间外,王开学透过窗帘缝看见,王和光的腿皮“像卷裤腿”般被卷起,一个人拿着钢钳扯动骨头,随后用刀子锯断,立马扔到了一边的桶子里。他想吐,但忍住了。 近40年后,王开学在回忆时说:“跟我一块长大的没几个了。”有时他会碎碎地抱怨几句说:“不是它,我本应上个高中。”有时他又咬牙切齿地表达恨意:“我不相信这地雷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一定有构造,一定可以被弄懂。” 他长大到可以耕地的时候,家中剩下的那小块田可以派上用场,他不再低声下气的去讨饭了。可他的叔叔仍然试图夺走这最后的一块地。在一个夏天,王开学带着弟弟妹妹准备下田插秧,去到地边,发现叔叔一家早已把地插满。他的弟弟当下就急了,操起锄头要打人。王开学拦下,只骂了几句,就转身回了家。他还是选择忍。回到家,他决定无论如何要开一块地,“很大的地,不仅我自己种,那些没有地的人都来种”。 可环顾四周,哪还有地。他只能上山,往地雷地去。 三 在“地雷村”里,人们总做相似的噩梦。 有人梦见一具残缺的尸体,有人梦见密密麻麻、要将人给淹没的地雷。有人起初以为是个好梦,梦里,他愉悦地阔步走着,什么坏事也没发生,可醒来后,望见自己少了一截的腿,反应过来,这就是一个噩梦。 对于自己被地雷造就的人生,他们没办法恨,没办法怪,只能认。就像王和光说的那样:“我恨这场战争,可恨它有什么用。” 已经54岁的王和光常说“痛苦”二字,这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他有时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回过神来,就会吐出一句“痛苦啊”。有时,他说完就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现今他和妻子两人住在村里一间土砖房里。王和光用修路挣来的钱,才将草顶改成了瓦顶。平日里,两人靠着边民出入边境的便利,替一些做口岸贸易的老板将货从越南搬来中国。收入不多,七八百的样子,有时也能有一千五,那是王和光口中“机会好的时候”。 他不时跟人讲起右腿截肢后的日子。那时战争还未结束,炮弹响起来的时候,全村人要躲去附近的山洞。说跑就跑,可他跑不了,杵着两根拐杖,远远地落在别人后面。这让他觉得自己没用。1986年的一天早上,天还没亮,他谁也没告诉地离开了这个村子。从船头坐车,过文山市,坐到平远街。 整整四年的时间,他去了大理、昆明、贵州好几个地方。后来是母亲把他抓了回来。在一辆公交车上,母亲用手拽住他,怎么也不松开。王和光起初以为是小偷,回过头发现是自己母亲,立马眼泪涌了上来。跟着回到家,他抱着母亲彻彻底底哭了一场,之后他再没有离开过村子。一年后,母亲在干活中被地雷炸伤眼睛,视力一天比一天差,最后就看不见他了。“痛苦啊。”他最后又是这样说。 有人问过他要不像王开学那样,也去山上开块地。他迟疑半会儿,给出了那个村里多数人的答案:太冒险了。少了一截的腿被肉色棉布裹得紧紧的,就搭在他自己身上,假肢丢在一边,空气中漂浮着阵阵汗臭。 作者图|因误踩地雷而装上假肢的村民 王开学是个异类,尽管他也做过那个噩梦。梦里,他吃完早饭,出发去山上打柴火。没走多远,只听“砰”的一声,他感觉眼珠从眼眶里跳了出去。一阵猛喊猛叫之后,突然就醒了。身边的妻子见他满头大汗,迷糊得问:“叫什么东西啊。”他镇定好一会儿,才答:“梦见鬼了。” 四 成功拆卸了7种类型的地雷后,王开学开始正式开地。先用除草剂将草清除,有时一把火烧干净,接着用锄头试探着翻开地,遇见雷了,就拿出镰刀和铁丝,调用此前的经验,该怎么拆怎么拆。他不断提醒自己,一寸土地都不能放过。地毯式的一天下来,他能排个两、三分地。休息的时候,站在“干净的土地”上,他想,不管其他人怎么说,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有过一次,他差点彻底在对手面前败下阵来。那天,他照常用锄头翻地,没注意,牵动了三颗加重手榴弹的拉环,地里立马冒起白烟。他把锄头扔开就往坡下滚,滚了差不多七八米远,耳边响起炮声——“感觉有两股很强的风吹进你的耳朵”。被炸起来的泥土盖在了他的身上。好不容易站起来后,他立即往身上摸,第一遍没摸到血,他不相信,于是又摸一遍。确认是真的没事后,有足足半个小时,他做不了任何事情。半个小时后,他开始继续排雷。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时候,他会选择停下。原因出自一个故事。故事说村里某人出门砍柴,路中遇见了一条头抬高的蛇,这人大意,拿起镰刀就将蛇给打死了,于是在那天,他踩上地雷,惨死。王开学尤其在意这些东西。若是晚上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妻子临时说了一句不好的话、路中遇见一只不叫的鸟,他都会立马打住,当天什么也不干。这些年来,他真的没受过什么伤,就更相信这一套的灵验。 年尾,王开学从地里排出并拆卸的地雷能装满3个背篓,多的时候有5个背篓一个背篓装400颗左右。他会在空地里挖上一个大坑,将绿皮的废雷通通倒入坑内。拆出的雷管被他装到一个塑料袋子里,裹成一团,之后再包上两层生芭蕉叶。他点燃芭蕉叶,投掷到坑里,人立马走远,待到芭蕉叶里的雷管受热引爆,眨眼的功夫,一个坑的地雷都炸响了。声响巨大,“泥土冲到半天高”。 他就站立在半山,远远张望着,衣型阔大,像一面不败的旗。 五 妻子项成英此前一直不知道王开学上山是去排雷。她只被告知是在开荒,心里以为就是寻常的开荒——除草,翻地,牵牛犁田。 曾有一次她起过疑心,她问丈夫,怎么你开荒开到现在,还不见叫人去种地。丈夫回她,还差着点,开好了就去种。 后来还是丈夫主动坦白。他把她带到了地里,也不多解释,直接看。往日里,她听过地雷响,见过炸伤的人,心里有过恨意。然而她却从未真正见过地雷。以致于当天见到两颗地雷孤零零横在地里时,她第一个念头是要伸手去碰。王开学立马喊叫着制止,开始一通解释。曾经笼罩在心头的野鬼般的东西一下子有了实体,项成英先是害怕,然后哭得站不起来,最后开始生气。之后好几天,天一黑,她不见丈夫回来,便立马去到路口张望。她放不下心。 她的亲兄弟曾因炮弹丧命,她至今越不过这个坎,觉得只有地雷吃人,人怎么可能战胜地雷。 王德华年幼时贪玩,从打靶场捡来一颗子弹,回到家里屋檐下,用棍棒对着一顿敲击,子弹爆开,碎片飞进了他的眼睛。好在那时一个上海的医生刚刚到了连队卫生院,技艺精湛地取出了碎片,而非挖掉整只眼睛。如今若不仔细看,王德华的右眼与常人并无二样,只是那颗失去作用的眼珠有时不随视线所在游动,看起来手足无措。 或许是年幼的原因,王德华没为此事困扰,一段时间后,他照常上学,照常在学校欺负人。但此事却极大刺激了项成英。她急切想让丈夫立刻停止上山排雷。“你再去,就一家人都变成那个样。”说完她望向了儿子。 儿子王德华说,她是这个家里最怕地雷的人。但无论是父亲、还是哥哥,都认为最反对的人其实是他王德华。他们猜,原因是那只残废的眼睛。 起初,王德华以为父亲排雷开地无非是为了生计的无奈之举,可眼下地早已足够,父亲仍在极力扩大那块地的边界,着了魔一般。他无法理解。 小的时候,父亲为了不让他上山,总不厌其烦向他强调山上地雷的危险。有时甚至编撰故事——他指着部队立下的刻有骷髅头像的雷区警示碑告诉他,山上尽是骷髅头,你千万别去。现今,王德华将那些话悉数又还给了他的父亲。“地雷太多了,太危险,开的地够用了,你还想干嘛。” 长大后,王德华去福建打工。有天工作的间隙,他拿出手机,看到腾讯新闻去到自己家,父亲竟有几分炫耀地为记者展示拆雷。下班后,他立马就打电话到家里。他问父亲,怎么又在排雷。面对这样的问题,王开学会给一个顺心的回答。只是拆一下,没什么事,之后就不去了。王德华知道是搪塞。太多次了,父亲这样答应他,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看到地多出来一块。 六 2009年,王开学开了快有100亩地。 项目在那一年找上门来,打得是政府的旗号。官员亲自上门进行解释,说,像当地这种气候,没有比种咖啡更好的事情了。他保证,村民种下咖啡,收成时,市场收价绝不低于两块五一斤。王开学甚至一度被拉到西双版纳,参观了好几个雀巢公司置办的咖啡种植园。回来后,他觉得可行。80亩的土地,他全种上了咖啡。 两年后,王开学的田地里红成一片,咖啡棵棵挂果。事到如今,回忆时,他都不忘强调,“在所有种咖啡的农户里,没有谁的咖啡有我的漂亮。”但是,承诺的收购价格那时却从两块五变成了一块二,其中还分等级,被划定为次等的咖啡市场价只有五毛。王开学去到项目公司,得回来的说法是:“全世界都跌价,咖啡出口大国巴西现在也卖不出去了。”一些农户因此立马将咖啡毁了,觉得拿出去贱卖反倒更生气。 王开学下不了决心毁掉。家人劝过好几次,但他总想再等等,指望着来年价格又涨上去。但两年过后,价格最终还是没涨起来,王开学亏损12万元。在一个下午,他望着那连成片的咖啡田,转身对身边正在种玉米的家人说,砍了吧。之后整整两个星期,他带着一家人几乎不停歇地砍,没砍下来,又花4000元雇人来砍,最终80亩的咖啡化为乌有。唯有一株被他执意留了下来,种在家门前,结果的时候,红得刺眼。 起初,他生活所迫,带着一腔不忿上山,来到这块地里。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看到同村人眼红他地多,心里觉得扬眉吐气的的时候,又或许是从一家接着一家的媒体前来采访,他重复地讲解与展示排雷,连普通话都跟着变好的时候,他意识到,这块地可能不仅是维系住一份生活那样简单。自那之后,100亩、200亩、300亩,他任谁阻拦也不听地开出了一块堪称巨大的土地。王开学回忆,二十几年的时间里,至少排掉了14000多枚地雷。他在这块地里看到自己的命。 他曾心心念念一个成功,企图用这个成功证明他的抉择是正确的,但他失败了。儿子王德华回忆,那段日子,王开学几乎天天都要跑到咖啡地里,来回地走,来回地看,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那边。 后来,他就不种短期的经济作物了。他开始种树,至少要长20年的树。 最开始也不顺利,总有树死。虫子太可恨了,地蜂拥地钻进一棵树里,一点声响没有就将树给蚕食了。他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将树砍掉,在原地重新补种。有时他一眼望过去,看到那棵又小又细、和四周不相适应的补种树苗,就像在心里发现了一个窟窿,一下子就伤心起来。“总是不是滋味。”他说。 就是这样不厌其烦地种,种了有十几年,王开学的地上逐渐有了一片林子。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一片“森林”。 作者图|八里河村 像以前没完没了跑去咖啡地里一样,如今他又没完没了的总要去他的“森林”。有时他就在树底下坐着,看绿荫颤动;有时他直接爬到树上,点上几根烟,远处的澳洲坚果已经挂果,风一吹,铃铛般响。他心里爽快。 七 2011年春节,儿子王德华没有回家过年。他和几个老乡聚在一间出租屋里,做了一些菜,就这样过了年。期间王开学几乎每天都打来一个电话。 王开学说:“有没有吃饭?” 他说:“吃过了。” 王开学说:“别乱喝酒?” 他说:“好。” 在沿海地区打工好几年,回到家,王德华得出结论:在他出生的地方,危险是地雷,而在他去往的那些大城市,危险还在,是另一种类型的“地雷”。这些年,他趴在高楼大厦的外墙贴过大理石,也在烈日底下铺过沥青,见过太多老板,受过太多欺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这样感叹道。 后来,他谈了恋爱。偶然的机会,他将女朋友带往了山上地里。女朋友没留心,对他说,你们家怎么就这么点地呀。他笑着解释,你上到那边去看。女朋友往山上走了一段,朝远方看,那块地似乎漫无边际,过一座山是地,再过一座山还是地。“这么大啊。”女朋友感叹,王德华于是开玩笑:“那你以后勤奋一点。”每每这样的时候,尽管有一些东西还是不能理解,但王德华觉得他老爸了不起。 春天一到,王开学的树发出嫩叶。这是一年里,他认为林子最好看的时候,于是更是舍不得离开。他以主人身份自在畅快地四处走着,拿出手机,咔嚓地拍。有时他摸着树上长出来的嫩叶,像摸一个有温度的活物。他暗自想,你要好好长啊。就在这片地雷地里,肆无忌惮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