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飞扬,飞扬,飞扬,——你看,我有我的方向!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飞扬,飞扬,飞扬,——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消溶,消溶——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际云游,自在,轻盈,你本不想停留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你的愉快是无拦阻的逍遥,你更不经意在卑微的地面有一流涧水,虽则你的明艳在过路时点染了他的空灵,使他惊醒,将你的倩影抱紧。他抱紧的是绵密的忧愁,因为美不能在风光中静止;他要,你已飞渡万重的山头,去更阔大的湖海投射影子!他在为你消瘦,那一流涧水,在无能的盼望,盼望你飞回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是如此的单独而完整在多少个清晨我独自冒着冷去薄霜铺地的林子里为听鸟语 为盼朝阳寻泥土里渐次苏醒的花草但春信不至 春信不至我是如此的单独而完整在无数个夜晚我独自顶着冷风伫立在老橘树下的桥头只为听一曲夜莺的哀歌我倚暖了石栏上的青苔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但夜莺不来 夜莺不来
看一回凝静的桥影,数一数螺钿的波纹,我倚暖了石阑的青苔,青苔凉了我的心坎;月儿,你休学新娘羞,把锦被掩盖你光艳首,你昨宵也在此勾留,可听她允许今夜来否?听远村寺塔的钟声,像梦里的轻涛吐复收,省心海念潮的涨歇,依稀漂泊踉跄的孤舟;水粼粼,夜冥冥,思悠悠,何处是我恋的多情友?风飕飕,柳飘飘,榆钱斗斗,令人长忆伤春的歌喉。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