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云拾番外云拾摸了摸耳朵,热度烫人,“咦,谁在说我?” 嘀咕了一句,他抬步追上前方的红衣女子,再次道,“月儿,明个是七夕呢?” “都说了多少遍了,叫我挽月!”女子愤怒抬头。 云拾摸摸鼻子,“好,月儿。” “你……”挽月颓然泄气,扭头,再懒得理他一句。 云拾却依旧不依不饶,“明个七夕,一块去灯会吧,行么?” 他磨磨蹭蹭地道,脸颊微红。 挽月抬头,看着他,半晌,提醒他道,“云拾,我是青楼女子。” 云拾望进她的目光中,只道,“我知道。” “不光如此,我还比你年长一岁。” “挺好。” 他的语气,满是认真。 挽月颓然泄气,摇头道,“不……还有一样,你不知道。” 她的声音带一种历经沧桑的悲伤,“我八岁进的舞月楼,楼娘常说,世上的男人皆薄幸,叫我们万不可相信男人……”她的目光回忆薄凉,似叹还似怨…… “十六岁,我遇见了他,他只是个落魄书生,试考落榜,进楼买醉,叫了一个姑娘,什么都不做,只叫陪酒,他说了很多话,他说他无父无母,从小在伯父家长大,受尽长兄们欺负,他不敢言语,他一心想着只有高中及第,光耀门楣后,才能另伯兄们另眼相待。可他哪里知道,朝廷混乱,官宦勾结,像他这样无家世无靠山的平头百姓,哪里会得考官青睐。我心里起了恻隐之心,苦苦央了楼里的听雪姑娘帮他引荐了礼部的考官,之后的一切顺利成章,他在京谋了一个小小的八品知事之位,官阶虽然卑微,他对我却是万分感激。当时我不曾想此后竟会对他念念不忘,整整一年,他无任何消息,销声匿迹。楼里的姐妹们都劝我忘了他,说男人没有一个有良心的,我不信。第二年不过刚刚开春,我终是等来了他,一顶大红花轿停在了舞月楼,他说,他终于存够了为我赎身的银两,我以为,我终于寻得了此生良人。谁道,他在京中早已寻得了婚娶,高官之女,攀龙附凤,多好。外面都在传言,我却不信,至到后来,楼娘私下给我准备了包袱,嘱咐我立即离开舞月楼,不然会招致杀身之祸,我才终于明晓,一切不过只是他的虚情假意而已。他说他迫不得已,他必须寻得好的靠山才能在京中混得一席之地,他说他心里只有我,除了我外不作他想。呵,谁知他以后会不会又为了别的新欢再次忘了我呢,青楼女子难道就活该被一生糟践么?” 她唇边的笑,无限嘲讽、凄凉,让他的心跟着作痛…… 云拾抱住她,语声嘶哑,“月儿,你不要再说了,月儿………” 挽月伸手推开他,语声冰冷,“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不!”云拾望着她,“从七年前,你打了我那个巴掌开始,你欠了我的,必须用这一生来还!” 挽月瞪着他,半晌,咬牙道,“我让你还一巴掌,然后,你给我滚!” “不!” “你究竟想如何?” “要滚一起滚吧,我要为你赎身。” “闭嘴,别跟我提这两个字!” “好,月儿,我要为你赎心。” “………” ……… “月儿,你把这楼娘的工作辞了吧?” 云拾的神情一脸哀怨。 “为何?” “那个那个………” 云拾脸颊微红,“我不是怕你太累了嘛。” “真的么?”挽月盯着她。 云拾摸摸鼻子,“好吧,你爱如何就如何吧,当我没说。” 他这不是……,唉,你看,他现在当了宫里的禁军统领,每月的月钱也不少啊,虽然偶尔会被云卫里的其他几只搜刮那么一点点,可谁让他还存了不少私房呢?嘘,小声一点,别让未来夫人给听见了。 唉,你看,这宅子宅子也买了,工作工作也稳定了,收入也不错啊,马匹厩里也蓄被了不少呢!他这也算是有房有马一族了啊,月儿到底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他啊? 耳朵蓦然一痛,他大叫起来。 “哎……哎,轻点。” “你一个人在这嘀咕什么呢?” 他扭头,笑容狗腿,“月儿,你先把手松开,疼。” 挽月松开他耳朵,低头思索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道,“那个,其实,我也觉得楼里的工作不是长久之计,前几日,皇上来信,说让我进宫,给他训练一批舞女,我想着,其实这工作到是挺不错,收入也高,你觉得呢?” 挽月自顾说着,并没有发觉云拾越来越黑的脸色。扭头,见他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不许去!”云拾制止道。他可没有忘记月儿以前可是那栖云朝都里皇帝的人哪,虽然没有什么暧昧成分,可他必须以防万一,他好不容易选中的媳妇,眼看着马上就要追到手了,怎么能放了呢?? “为什么?”挽月的脸色比他更黑。 他连忙扯扯嘴角,一脸讨好,“我这不是担心嘛?南湘前往朝都如此之远,路途漫漫,你一个女子怎么吃了消?” “那……”挽月低头想了想,“不如,你送我去朝都吧,如何?” 呃,头顶一连串乌鸦飞过…… 看来,他不出大招不行了! 他扭头,目光认真,“月儿,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挽月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偏过头,脸却是红了。 云拾见好就收,心里却在偷笑,继续问道,“月儿,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训练舞女重要。” “那个……这个……,”挽月说不出来了,这不问的废话吗?培养舞女,她要不是为了那点工资,干个毛线啊! “月儿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么?” 挽月正在腹诽中,不防眼前黑影笼罩,他的身子已经压了过来。 她被他逼至门边,前头无路,后头无门,额……,有门,可怎么走? 他双手撑在她肩旁,高大的身型把她圈在其中,盯着她的眼睛,眸中隐隐有某些不明的东西,在燃烧。 她心下一惊,就要伸手推他。 他俯唇压下,狂乱,激烈。 她的身子一寸寸软掉,他伸手搂住他,忙乱之际,却还不忘问她,“你到底嫁不嫁我?” “唔……”她轻吟出声,他的话却是根本没听清。 “嗯,月儿,你是答应了么?”他明知故问。 继续道,“一个月后就是大好的日子,要不就在那天吧,好么?” 可怜他从五年前起,就开始买黄历,都买了五本了,总算有用的着的一天了么? 迷迷糊糊,混混沌沌,挽月哪还有力气和他争辩这些? 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有这么腹黑,情兽呢?
087 后记2 千妤助玄旻历劫归来,化去魔性,功徳无量,封上神之位,归居洛水。 一片天青色山峦,周围仙雾缭绕,一块凸起的大青石上,千妤正闲闲地躺在上面,嘴里叼了根芨芨草把玩着。 石下一汪碧波般的湖面,划开圈圈涟漪。 水中有一物突然冒出头来,扬起一片水花四溅。 仔细看去,原来竟是一条通体青色的应龙。摇身一变,化作一个十五六的少女,只是幻化之术还不甚熟练。 “恭喜仙子封神了。”少女嘻嘻笑道。 千妤望她一眼,神情淡淡,“神,有什么好的?” “仙子,呸呸呸,是上神,上神怎可如此说呢?”多少小仙苦修万年去下界历练,不都是为了成神么?” 少女出得水来,飞身上了青石,坐于她旁边,指了指面前平静的流水,道,“我修炼了一千多年,还是一条小小应龙,连上仙的资格都是没有的,唉,真想去天界看看啊!” 千妤眨了眨眼,笑道,“天界有什么好玩了,走,我带你去魔界玩去。” “啊?”少女愣了愣,连连摆手,“不不……,我不去,我的仙阶太小,会受不了魔界冥火吞噬的。” “唉,真是无趣!”千妤摆摆手,只得道,“那我自己去了,你记得不得离开水里太久,知道么?” 少女听见她这话,急急拉住她道, “啊?上神要自己去么?怎么行?那是魔界之地,很危险的,上神还是别去了吧!”” 千妤笑了笑,回头拍拍她,安慰道,“没事的,仙魔两界安然了这么多年,怎会有你说的那么危险,我只是去看一个人,用不了多久就便回了。” 少女支吾了半天,终于道“那……上神定要小心才行。” “嗯”千妤拍拍她的头,随手召来一朵祥云,踏上去…… 魔界一路开满了妖娆至血般的幽冥花,遍处蔓延。 玄旻现在是魔界的新任魔君,统管魔界,不过好像他这个魔君似乎太逍遥了些。 一路上并没碰见几个魔族之人,有小魔女把她带至幻水阁,远远便见了阁中之人,一身玄红如火,耀眼异常。 她进得阁内,见他正懒懒倚靠在王座之上,面前的桌案上放一鎏金酒盏,鲜红如血。 她瞧了半天,微微皱眉,“你喝的是什么?” 玄旻睁眼,眸中红光流转,邪魅,冷锐。 果然当了魔君就是不一样了,望人时都有一种冷飕飕地感觉。 玄旻瞧她一眼,眨眨眼,“你猜?” 千妤认真望了半晌,眼露鄙夷,“你别跟我说这是人血!” 玄旻无语,白了她一眼,“这是幽冥花汁,是魔界之人通常拿来食用的吃食。” “呃……,”千妤噎了一下,讪讪道,这爱好,还真是不一般!” “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凡界一年,于天界也不过眨眼而已,恍惚便是百年已过。” 千妤瞧着他,道,“突然发现你倒是多了许多感悟。” “是么?”玄旻笑笑,“在凡界呆了千年,总该有什么是不一样的了。” 千妤了然一点头,在他旁边坐下,拿起酒盏也尝了尝,入口却是立马吐了出来,“呸呸,真难喝,像人血。” “你喝过?” “没喝过,尝也尝出来了。”千妤说完,愣了愣,呆明白过来,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玄旻望着她,有些好笑,“你现在是上神了,冥界是说来就能来得么?你要知道自古仙魔不两立。” 千妤哧他一句,“除非你发出一道禁令,禁止神、仙两界的人来往魔界。” “小荷花,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那就别说!”千妤白他一眼。 “天界可没有哪条律令说禁止仙魔两界的人来往。” 她道,神情突然有些感叹,“玄旻,许久没有听见你叫我小荷花了………” 玄旻不语,红色的眸子里尽藏的都是温然,亘久眷恋…… “鲛族上禀,镇海珠马上就要出世了,你,不去瞧瞧你母亲么?” 玄旻身子一颤,半晌,低声道,“谢谢……” 千妤闻言,扭头瞧向他,神情有些怔怔,“你用得着跟我客气么?” 玄冥垂眸,所有情绪尽数掩入眼底…… 一片沉默。 ……… 依旧是幽暗深水,黑色的玄铁大门,白雾缭绕中有阵阵寒气不断从地底冒出。 玄旻进得门内,寒气缭绕中的女子静静盘膝坐于地上,宛如一座寒塑冰雕,白至透明,发上睫上凝结的都是厚厚的霜层,仿若一个虚幻的泡沫般,一戳就破掉,消失无踪。 “你还好么?玄旻轻声道,声音飘渺的似吹过就要散了般。 雾气中的女子,长睫轻轻颤了颤,睁开眼睛,望着眼前之人,面上隐隐有着激动之色,眸中情绪隐忍而又欣喜。 “玄旻……”她一声唤出,已是泫然欲泣。 “多谢你能来看我最后一眼,娘亲今生也算满足了。” 玄旻别开脸,漠然地道,“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你么?” 女子摇摇头,“镇海珠在我体中呆了几几千年,早已吸干了我的精魂,现下见你终得平安归来,已是我之大幸了。” 玄旻扭头不语,殿内一片静默。 ……… 半晌,女子闭上眼睛轻声出声,“你走吧,我时日无多,生前没能伴你千年,更不想在死后缠扰你千年,就这样罢。” 依旧是如千年前般那样冰冷绝情,可为何眸中会有隐隐泪光忍不住要落下呢? 脚下步履维艰,一步步迈至门口,他未回头,他怕一回头,便再也止不住,可是,这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吧…… 身影步出门外,在幽深黑暗中渐渐远去,消失。 半晌, 女子睁来眼睛,一滴泪盈于眼睫,悄然落下……
087 后记1五年后。 晗王统一天下,三国合并。称意帝,改国号为云,史称栖云国。 朝堂上,一本奏折“啪”的一声被合上,望着朝堂之下,风意晗的神色不明,整个大殿的气压却是瞬间降到了零点,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左承相禹回站在堂下躬身福了一礼,垂头,头皮发麻地道:“国不可一日无后,还请皇上三思啊!” “还请皇上三思!” …… 下面齐齐响起百官的附和声。 许久,朝堂之上的人都没有一句言语,整个大殿,寂静地可怕,令堂下宦海浮沉多年的百官都有些心有惴惴,着实揣摩不清这年轻的天下帝王究竟有何心思。 手指轻扣着御案,朝堂之上的人突然出声,却是道“沈右相,对于立后一事,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一身玄红襄黑底云纹官袍的男子不急不缓地上前,拱手行了一礼,“梁老将军官拜三朝元老,一生立功无数,梁小郡主天资聪颖,贤良淑德,品性世家皆是上乘,臣然,一国之母,安可担矣。” “哦~,是么?” 风意晗瞧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嘴角慢慢嚼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朕记得,右相今年也有二十又二了吧,府中也甚是萧条了些,可有中意哪家女子,朕为你赐婚,如何?” 手指轻敲着桌面,说话出的话犹如呢喃般自语,“礼部的林爱卿幼女,倒是着实讨喜的很呢!” “皇上……”堂下的林大人僵了一下,忍不住脱口唤出。 沈逸之的脸色一黑,垂头,声音越发的谦恭,若是仔细听,必能闻见那其中含着的隐隐咬牙意味,“林大人家的幼小姐才刚过及笄之年,且自小便唤臣为义兄,臣自该对她照顾有加才是!” 其他百官俱都胆颤心惊地看着,一个是铁血手腕,杀伐果决的当朝帝王,一个是栖云国最年轻的儒雅右相。这其中的火药意味,真的是浓的很啊! 下了朝,刚回到府里,便见莲池里一片狼藉的模样,沈逸之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云拾……,云拾!” 唤了半天也没人应,云玖幽幽地飘出来,一脸怨妇般地道,“别叫了,人不府里,怕是又去缠着月姑娘去了,真是没脸没皮的紧,要钱没钱,要财没财的,要相貌他还及不上我呢,月姑娘怎么会看的他啊?” 云玖唾沫横飞地自顾说个不停,沈逸之的脸色更黑了,抬腿朝着他屁股踹了一脚,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这是朝谁惹谁了我?”云玖嘀咕了一句,揉着屁股,恨恨地道,“什么清俊儒雅?什么温润如玉?全是骗人的!分明就是野蛮人一个!” “噗……”暗处,不知是谁没忍住,憋出一声笑来,云玖脸色一黑,立马捂嘴禁了声。 刚进院子,沈逸之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清浅,”他出声唤道。 远处的廊下磨磨蹭蹭地走出一个青衣少女,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弱弱地唤了一声,“逸之哥哥。” “莲塘里的荷花是怎么回事?” “我……我……”林清浅绞着手指头,半天也没我出一句话来。 “啊呀,那么凶作什么?是我弄得不行么,不关她的事啦。” 回廊下又钻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衣衫凌乱,头发上还在滴滴答答落着水,眸子孤零零地转着,神情眉眼间古灵精怪至极。 沈逸之脸色更黑了,“你又是哪家的姑娘?” 女子闻言,似乎愣了下,随即瘪起嘴来,泪眼汪汪地道“果真,翼哥哥,你是真不认识我了么?” “阿繁……”身后有男声幽幽地飘来…… 少女立即转身,一脸讨好地扑上去,神情狗腿,“淇哥哥,你有听见什么吗?你什么都没听见哦,我什么都没说!” 她迅速转头,冲沈逸之道“翼哥哥,我是小春啦,当年的繁春,繁夏。” 快速说完,她极快地扭头,扯出一抹灿烂笑容,狗腿地道“淇哥哥,阿繁真的好欢喜你哦!” 说罢,双手一伸便要立马扑过去,湘淇脸色一黑,伸手拦住她,“马上去给我把衣服换掉,再穿着这一身到处晃悠,有什么后果你知晓!” 繁春缩了缩脖子,一脸悻悻地唔了一声,转身迈开步子就要开溜。 “站住!”沈逸之出声唤道,“莲池里的荷花是怎么回事?说个清楚,就算攀关系也不行。” 繁春脚下步子一僵,只觉脖子里冷风嗖嗖地直往里灌,她干笑着转身。 “逸之,几时不见,你倒是变的越来越吝惜了。” “就是就是,以前的翼哥哥可没这么小气的。”身后的繁春忙接话道。 “闭嘴!” …… 两人同时出声。 林清浅瑟缩了一下脖子,转身,拉过繁春飞快地逃了…… “翼哥哥生起气来太可怕了,这样比起来,我突然觉得阿淇真是……很好了。” 林清浅翻了个白眼道“逸之哥哥最宝贝的就是那莲院里的荷花了,今天你闯了那么大祸,他不生气才怪。” 繁春闻言,默默地垂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有些黯然…… 半晌,她才轻声道,“清浅,你是真的喜欢翼哥哥么?” “嗯,”林清浅重重点了一下头,稚嫩地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忧伤的表情,“翼哥哥真的很厉害呢,当年我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着一身青衫,站在树下,背影那么萧条孤凉,我不知怎地,当时就那样痴痴地望了他,说不出话来,那时,我才八岁。阿繁有没有试过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呢?” 繁春摇了摇头,自从哥哥十二岁那年成了宫里的御前护卫,她也跟着进了宫,阿淇那时还是王上,霸道,蛮横,不讲理,坏脾气,全是毛病,可她却是慢慢习惯了他的一切,在他的各种压迫下反而适应地如鱼得水,三年时光,改变了很多事情,也改变了很多人。可为何,每每当她站在阿淇挂在宫里的那副画像前都会止不住的要潸然泪下呢? “清浅,即使翼哥哥心里有别的女子,你仍然会想现在这样,一如既往地喜欢他么?” “阿繁,喜欢一个人,它是刻在心里的,不是说想忘就能忘得掉的,既然忘不掉,我干嘛不让它继续呢?即便逸之哥哥永远不会喜欢上我又如何?我依然是他心里最疼爱的小妹,不是么?” “嗯,”繁春重重点头,“清浅是个好姑娘,老天爷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谢谢阿繁。”林清浅眼中隐着泪光,笑着抱了抱她。 后院的莲池边,湘淇懒懒倚在莲亭里,望着眼前一莲池的荷花,眸光有些幽远…… “逸之,清浅是个好姑娘。” “我知道……” “你还忘不了我姐姐么?” “不……”沈逸之摇头,淡淡道“如果一切命运重来一次,我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她走,当年的那个落魄街头受尽嘲讽的小乞丐,无论如今多么的权朝富贵,呼风唤雨,他依旧是那个老年老成,一说话就会脸红的别扭孩子,会唤她北宫姐姐的申知翼,对她,感念胜过爱恋……” 身后是久久地沉默,远处的夕阳斜下,染红一片灿烂夕霞。 “我想,姐姐她会知道的…… …… 刚下了朝,风意晗换过一身常服,黑着脸进了国公府。 还未进得院中,一大一小爽朗的笑声便已传出。 风意晗脚下步子一顿,转身欲走…… “臭小子,给我进来!” 温国公的声音气沉丹田地从院里传出来。 他会理这个老家伙才怪?脚下步子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皇帝哥哥~”一声软软糯糯地唤声由远及近。 梁洛施小跑着追出来,脸颊微红,气息微喘,一双杏眼,如盈盈秋水,当真是一个娇弱的美人儿。 “参见小郡主。”身后的寿安恭敬行了一礼。 梁洛施摆手,望着他道,“爷爷唤你呢?皇帝哥哥不进去么?” 风意晗瞧着她,皱了皱眉,“洛施先回府去吧,朕让寿安送你,我还有些话要和老头子说。 “我……”,梁洛施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小脸涨得通红,却又欲言又止,垂眸,乖巧地点了一下头。 身后的寿安也是个精明的主,立刻便把梁洛施请了出去。 风意晗几步跨进院中,脸色阴沉“老头子,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一根拐杖兜头扔来,力道之大,“混小子,你给我滚出去!” 风意晗伸手接过拐杖,扔给一旁的下人,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温国公腾地一下坐起,双目圆睁,额上的青筋气得突突直跳,“你这个死小子,你若是敢走出这个府门,就永远别回来,我就当从来没养过你这个孙子!” “老头子,年纪这般大了,您就不能消停一会么?” “浑……浑小子!”温国公气的喘气不停,歇了口气,骂道。“好好的媳妇守不住,到头来,还得我这个老的来替你折腾,你说说,到现在,你那个宫里连个女人的影都见不到,我不想别人说我温恕天养出来的孙子身有恶疾,好男风!” 风意晗脸色一沉,声音蓦然变冷,“疯言疯语!即便空设后宫又如何,这天下,我说了算!” 玄色袍角划过一抹流光,他转身,大步出了国公府。 身后的温国公摇了摇头,低低一声叹息,目光萧然,头上的白发又添了几许。 他这一辈子都没安宁过,为何老了, 还不让他安生呢?
086大结局下 请记住我玉山的王母寿宴在即,各路神仙纷纷巴结送礼。 天雪山依旧是漫山遍野亘久不变的白梅,大雪飘飘然下个不停。 屋庭廊檐之下,迂回宛转,俨然露出宫阁一角。 一袭白衣更胜雪色三分,男子秀雅出尘的面容上,隐隐带着几许苍白之色。 “咳咳……,捂唇轻咳了几声,手中执着的帕子上隐隐有点点血迹,鲜红…… 一旁的长生帝君皱了皱眉,“得快让司药元君来看看你,身子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你这又是何苦?” “不过小伤罢了,无碍。” “还无碍??”长生帝君恨声道,“当年你极力分出一魄下界去寻她,后又为她毁去了上神之体,现在落得个如此模样,那丫头,就当真有这么好?” 北宫凌摇头,淡淡道,“一切皆是我自愿的罢,与她无关。” 长生帝君摇头叹息一声,神情似无奈,似惆怅,“神本无心,七情六欲才最是缠人啊!” “长生,我的贺礼备好了么?” “你还惦念着那王母那至宝哪?” “那本就是她之物,放在玉山万年,也该取回了。” “那么个无用玩意,她自己都不在意,就你宝贝得紧。” 长生忍不住啐他一句,伸手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精巧的锦盒,宝贝似地摩挲了半晌,才极不舍地伸手递给他,“瀛海极地的万年东珠,到是便宜玉山那个老家伙了。” 北宫凌望他一眼,知他心思,扭头对身后的霜白淡淡道,“去把前些日子刚摘下的那颗麒麟果给我拿来吧。” 霜白脸色一变,急慌慌地抬头,“帝君,不可啊,你的伤……”,这麒麟果乃是天雪山独有的四季繁花所结,万年开花,万年结果,乃是御气疗伤提升仙力的神药,多少小仙觊觎不已,怎能白白送于他人,何况帝君还得用它来治伤呢? “这……”长生帝君摸了摸鼻子,似乎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好像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我的身子我清楚,笼统不过心病罢了,那仙药放着也是放着,便去给长生帝君拿来吧。” “是,”霜白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磨磨蹭蹭地下去了,走时还不忘恨恨地瞪了长生帝君一眼,那目光,似乎要把他吃了一样。 长生帝君摸了摸鼻子,嘴中喃喃嘀咕了一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抬眼,挥挥手,大义凛然地道,“你放心,我既得了你的仙药,别说是身疾,就是心疾,我也给得你医好喽。” 仙气弥漫中,只见重重树影中桃花纷飞,露出亭檐高顶,隐隐可见也有一女子正倚树下凉亭之中,不时有一两声话语声清晰传出。 “千妤丫头,你就当真不去么?” “我已经嘱托过司药神君了,让他去看看北微帝君,我去又有何用,我又不会医他。” “你……”长生帝君急急地一跺脚,气道,“就算没有,你就不能去看看他么?枉他还一心牵念于你!” “帝君说的这话莫不是好生奇怪,我又不曾认识他,他为何要念叨于我。” “你……唉,罢了,罢了,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长生帝君放下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转身,步履萧索地下去了,背影颇有着萧凉。 千妤望着他,神情微微愕然,她自认和长生帝君并为有过深交罢,为何说话竟这般深意? “千妤,是千妤么?”她刚回神,便闻见前方有一人似乎是在唤她。 霜白走近,惊讶地看着她,“千妤,是你么?” 她抬头,眼前的少年年岁不过十六七般的模样,一身白衣,目光有些清冷,隐隐带着傲气。 身旁一同随着的不知是哪位神君,伸手敲了敲他额,“霜白,你忘了么?现在该改口唤千妤上神了。” “不过才过了千年而已,改口哪有那么容易啊,”少年摸了摸额头,神情幽怨。 “对了,我还得去寻司药神君呢。”少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转身对身旁的神君拱了拱手,也来不及理她,便迈步急急地往前方去了。 独留下身旁的神君,摇头看着千年走远,回身,向她邀道,“千妤上神,可要一同去往寿园?” 千妤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不了,神君就先行去吧,我再等等罢。” “那小仙就先告辞了。”那神君礼貌地拱了拱手,便往前去了。 她在亭前静立了片刻,前方隐隐有喧闹之声传来,似乎也太过热闹了,她脚下步子顿了顿,转身寻了一条幽辟小径便往里去了。 王母极喜桃花,这玉山大半都是桃林,所结仙桃也是难得的仙物了。 她寻着小径越往深处,越是幽静,两旁桃花漫漫,飘飘花辨落于她发上,肩头。 前方隐隐桃花之中,有白衣的人影静坐于树下,背影太过寂静,安凉,竟是让她脚下步子微微顿住…… “霜白,是你回来了么?” “咳咳……”又是一阵轻咳,他执帕捂住唇,帕中隐隐有咳出的血迹,鲜红,刺目。 静然了片刻,却不见身后之人的动静,他回头,却是怔在那里,眸中慢慢涌出欣喜,惊然,无措…… 她迈步转过桃树后,走至他眼前,眼神清亮,带着微微诧异,“你是北微帝君?” 他点头,唇边慢慢露出一抹温润笑意,似春花烂漫,倏忽而来,满树桃花尽然失色。 她瞧着竟是微微失了神,摇了摇头,低头啐了自己一句,抬眼,皱眉瞧了瞧他手中的雪帕,道,“霜白去寻司药神君去了,怕是也该回了,你再等等罢。” “嗯,”树下的男子应了一声,神情随意的很,目光却只是望着她,微温,似月下连绵的春水,把她温柔包裹,不炽热,亦不浓烈,却依旧让她感到有些些许的异样。 “我们认识么?”她不禁问道,神情里满是讶异。 男子摇头,目光却有些黯然。如果可以,前尘往事,你还是不要记得罢,从头开始,我再也不会伤你…… 他抬眼,望着她,唇边笑意恬静安然,“千妤,请记住我,我是北宫凌。”
086大结局 上 轮回之劫 风,呼啸。 雪,飘舞。 远处的山皑,晶莹如初。 庭院里,梅花又落了一地…… 湘晚荷站在廊下,望着院子里满树的梅花,眸光很淡。 “云儿,你这又是何必?” 湘晚荷扭头,望她“薇姐姐,其实,你心里是有风意晗的,你喜欢他,对么……” 苏念薇眸光闪了下,摇头,道,“喜欢不是掠夺,有时候或许只是一个念想,看着他幸福便好。” “我想,他会知晓的。” 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雪花,她握在手里,掌心传来微微的凉意。 “最后一颗相思,在北彦吧?” 苏念薇看着她,皱眉不语。 “霓裳看着狠心绝情,可又岂非真是无情之人呢?若是如此,必也不会情系黎国师多年吧。” “薇姐姐,把它给我吧……” 苏念薇看着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想的什么,我如何会不知,我只问你,你真的想好的么?” “前尘往事,我做不到狠决,便只能遗忘……” “那他呢?世世轮回,苦苦守了你千年,你就真忍心如此待他么?” 湘晚荷垂眸,声音很轻,似呢喃,“终是我欠了他的……” 长久的沉默…… 苏念薇转身,离去。紫金宫装在地上拖曳出长长的影子,背影有些萧凉…… 她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响在寂寞空旷的大殿里。 “玄虚镜开,相思出……” 湘晚荷看着她的背影在朦胧的光线里渐至模糊…… 半晌,她低低道出两字。 “谢谢……” 忘却前尘一切,未尝不是好的,从此,你只是你,我,亦只是我…… 玄虚镜开,眼前景象纷至沓来…… 无尽的黑暗里,她回头,只见一抹玄红如火。那个跟着她跳下轮回之潭的男子,又是谁呢? 轮回六世,世世之劫…… 江南烟雨,也掩不了那一袭碧色如殇。 城中最大的酒楼,烟雨楼。 有碧衣女子倚窗而坐,青丝如墨,清淡的眉眼,不是绝美,却自有一种空灵之气。 楼下的西子湖畔,停泊一艘小船,帘开,缓缓步出一身红衣的男子,眸光淡漠,眼间凝着的都是疏冷。 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他抬头,一道目光如炬射向高楼…… “呵……”一声轻笑,也不知是嘲是讽,女子转身,毫不在意地离了窗边。 怀中一把瑶琴,她素手轻拨,低语浅唱,有宛转的歌声遍遍回荡,也不知是醉了这一场江南烟雨,还是覆了这一段绮丽梦色。 不经意间抬头,望进一双沉郁如幽谷般的眸子里,带一份淡三分冷,还有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让人摸不透猜不着。 她微微皱眉,心思蓦然起了纷扰,起身正欲离开,他却大步上前来,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只三个字,“你是谁?” 她愣了愣,随即唇角勾出一抹轻笑,却未达眼底,“江南第一歌姬,——风澜雨。” 他怔怔望她,颓然垂手,眸中沉郁化去,现出一线迷茫…… 身后的楼娘匆匆赶来,正欲开口劝客,他扔出一沓银票,头也未回,只望着她,道“我要为她赎身!” 一语惊醒众人,混混沌沌抬头,望见此景,皆是一脸愤然。 谩骂声起,不屑哄乱。 她伸手,抚开他搭在袖间的手,语声淡漠,“公子此番心意,澜雨受了,至于银票么,还请拿回吧。” 他盯着她,眸光深深,只是不语。 半晌,手间慢慢松开,他垂头,神色怔怔,有些恍然…… 此后,他日夜宿于烟雨楼,银票如流水进帐,每次所点之人,只她一个,或听曲,或响乐,有时却只是静静坐于阁楼之中,皆是无话。 她知,他是京中出了名的浪荡王爷,无才无向,身名狼藉…… 他依旧日日宿于烟雨楼,挥霍钱财,虚阴度日。 他不只一次地说,要为她赎身,她总是摇头。 后来的一场不该的际遇,终是断了这般的残缘。 皇上微服江南,不知怎的,竟是来了烟雨楼,耳边入曲宛转悠扬,如闻天籁。 之后的相见,相闻,一切皆如戏般。 皇上的一纸圣旨,召她入宫为妃,震惊朝野,烟雨楼风中飘摇,天下尽知。 细雨之夜,他夺宫簒朝,万里江山,一朝更替。 她迎来的是他的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无限尊荣。 她成了百姓口中的红颜祸水,声名狼藉。 阁楼之上,依旧是那次初见的情景。她素手轻拨瑶琴,他静立于一旁,神情安然,目光清亮。 一曲毕,她起身,淡淡道,“这一曲离别,送于公子,此后,不再相见了罢。” 他愕然,望向她,眸光惊异,满是不敢置信。 她转身,离了窗边,“公子,此一别,还请回罢。” “为何?”他在身后哑声道。 “身份之别,天差地壤,无可交集。” “我一直以为你是明我的,你是明我的……!”他的声音悲怆,眸中隐隐有红光闪现,如浪翻涌。 她不语,进得屋内,门悄然关上,隔绝了门外他痛彻的目光…… 心扉处为何隐隐作痛,苦楚蔓延呢? 他依旧日夜停于烟雨楼,不回宫、不理政、不上朝,朝中混乱,天下谩骂声四起…… 她打开房门,他俊朗的眉眼间憔悴至极,那双一贯邪魅的眸子里,隐隐有血丝蔓延。 她怔住。 半晌,垂眸,从袖子抽出一把匕首横于咽喉,她的声音清冷绝决,“你若不想我死,就离开,永生不得再来!” 永生,不得再来…… 他僵住,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摔到。 眸中鲜红,满是悲怆,他摇头,“不……不要。” “你走,还是不走!”她哑声吼出,手中匕首再进一分,锋利刃口划破肌肤,丝丝血迹溢出,映至他的眼中红光盛现,悲怆蔓延,痛彻心扉…… “好,我走。” 他转身,步履维艰,一步步迈至廊边,却又回头。 “我只问你,若有来生,抛却一切,你可愿嫁我?” 她望着他,眸中悲凉怆然,半晌,她低低道,“若有来生,你若娶,我便嫁!” “好。” 他唇边慢慢露出一抹笑,终得满足。 转身一步步下了阁楼,一身红衣隐在江南雨际里,无限寂寥…… 六世之情,终许你一诺…… 此后,便是遗忘。
085红尘离殇 桌台上的大红喜烛噼啪作响,烛影摇曳中,外面的夜色渐至…… 湘晚荷揭下头上的盖头,静坐在床上,红色的帐帘高挂,身 后是大红的龙凤呈祥锦被,鸳鸯戏水的喜枕,地上铺就着软锦红缎,她的影子在烛光中拉长…… 屋中很静,只余她清浅的呼吸声响在寂寞里…… 外面响起虚浮的脚步声。 “哐~”一声,门被推来,嘎吱地又合上。 地上的软锦红缎上渐渐照映出一人影来,渐近……,一股酒气捕鼻而至,他一身大红喜袍,艳至妖冶。 “小荷花……”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浑身都是酒气。 伸手执起她的下颌,望着她在烛光摇曳中绝美的容颜,他的眸光有些迷离…… “小荷花,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湘晚荷望着他,半晌,轻声道,“风意晗……” “对不对?”他执拗地,如同孩子…… 湘晚荷扭过头,不去看他,“你醉了……” “你……真的要走么?” 他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里隐隐有着希冀,他的声音很轻,似乎生怕惊碎了一个梦般…… 半晌,她轻声道,“对不起……” “真的……要走么?……呵”他喃喃出声,嘴角勾出一抹轻笑,有些苍凉…… “你醉了,先歇着罢……” 湘晚荷欲要起身让他,他却突然俯身压下,她被压倒在床上,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颈边,惹得她有些无措。 闭眼,呼吸间都是她清淡的体香,沁入骨髓,他却是越发的不想放开…… 湘晚荷挣扎着推开他,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响在他耳侧,竟是含着隐隐哀求,“小荷花……让我抱抱你……” 那般的隐忍乞求,让她突然泄气…… 他抱着她,就那样静静的抱着,沉默不语。 阖上双眼,任凭他拥着她,脑中记忆回转,突然忆起多年前的那个小男孩,似乎也是这般的孤寂,执拗地守着一座孤坟,隐忍决然…… 半晌,他松手放开她,起身,扭过头去,“就这样罢,你……走罢。” 她慢慢起身,坐于床边,望着他的侧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一侧的影子被拉长,映在墙上,纤瘦、孤凉…… 屋中,长久的寂静…… 她起身,取下头上的凤冠,扭头一步步走至门口。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有冷风灌进来。 已经入秋了,大禹不似南湘暖和,入秋已渐有寒气。他张了张嘴,却终是止住了,唇角勾了勾,笑意有些嘲讽…… 耳边传来她的脚步声,跨出门,一步步远去,他想回头,却终是忍住了,眸光中有红色暗芒幽幽闪动,眼睫微湿,一滴泪盈于眼角,滑落,鲜红如血…… 大婚之夜,湘云公主莫名失踪的消息不径而走,尽快晗王再如何遮掩,依旧传得沸沸扬扬,天下尽知…… 夜,静的可怕。 一轮弯月如钩,秋风寒凉,有些萧瑟。 御书房里,风意晗还在批阅奏章,不知不休,外面夜已经深了,一轮弯月如钩高挂,冷风萧瑟。 门口的小太监惶惶抬头,惊道“湘王陛下……” 湘淇黑着一张脸,并没理会他,径直闯进了御书房。 “风意晗,我姐姐都不见了,你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么?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好待她?!” 湘淇手撑在御案上,盯着他,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你想我如何?” 风意晗抬头,眸中隐隐有血丝蔓延,眼睑下有着浓浓的倦意,一脸的疲惫之色。 看他这样,湘淇愣了一下,语气放缓。 “我姐她去了哪?” “我……不知道。” “你……” 湘淇怒气突起,“风意晗,好……你真好……,我当初是瞎了眼了,才会信了你的话把姐姐交给你!” 湘淇大力一挥袖,御案的奏折尽数被打落在地。 “风意晗,若还找不见我姐姐,你等着南湘的大军踏平你禹国!” 湘淇气怒地转身,“啪嗒~”一声,门被大力地关上!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立在门口,瑟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朝房内唤了一声,“陛……陛下……” “滚出去!” 伴随着一声怒吼,几本奏折被扔出,“啪”地一声砸在门上,落下地,小太监吓得脸一白,缩回脖子,颤抖着身子再不敢言语。 屋中死一般的静,他静静地坐着,眸中红光盛现,如浪翻涌。 一个月后,晗王发出消息昭告天下,湘云公主身染重疾,不治而亡。 追封尊号永湘王后,葬皇陵。 ………
084公主大婚公主走了才不几日,这府里上下却都开始念叨了,没了公主的府里还能叫公主府吗? 早晨,沁春刚起床,洗漱过后,照例去到公主房间看上一眼,看公主醒了没有。 走到门口,才突然想起,公主已经不在府里了,她迷迷糊糊转身,却是愣住了。 已经入秋了,桃树绿叶鲜亮,旁边却是不知何时竟长出了一株小树,纤细瘦弱,枝头结满了白色的花苞。 花苞?沁春愣了一下。 疑惑着上前,伸手执过一根新枝,仔细看了两眼,果真是花苞没错,眼看着就要开花了呢! 沁春匆匆回了后院,唤来燕娘,两人好一番打量,却是惊疑不已,也这小树苗总不过才几个月,竟是长得这般高了。 “这花的香味到是熟悉得很呢……”燕娘嘀咕着。 “好像…….似乎像是……北宫公子身上的那种花香??” “不可胡说……”燕娘啐她一口,急急止住她的话。 “燕娘!……公主已经离了南湘了。”沁春道。 燕娘一愣,半晌,垂头,眸光有些黯然,“是啊,公主已经离了南湘了。” “燕娘,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讲?可若是不说,梗在我心里难受……” “说吧,现在公主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呢?” “燕娘……”沁春握着燕娘腕间的手,有些颤抖,“我总觉的,北宫公子似乎还在人世……” 燕娘怔了一下,急急打断她道,“切不可胡说,当年陛下和北彦女王遍寻天下,都没有寻见北宫公子的下落,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北黎的神者,死后魂归天外,不复存在,不是死了又是什么?” “都说是突然消失了,遍寻不见下落,可又有谁看见了北宫公子是真的去了呢?” 燕娘愣住,半晌,低低叹了一口气,“春丫头啊,这人啊都有死的一天,即使活着又能如何呢?生死由命,命运弄人啊!” “命运弄人啊……”燕娘喃喃着摇头,远去了。 沁春回头,望向墙角的那株树,神情悲凉,“公主,不管如何,只愿你能幸福罢。” 晗王陛下和湘云长公主大婚,惊动天下,不少百姓们纷纷赶往大禹,只为了观看这一场盛世婚礼。 禹国红绸万里铺就,一直延伸至禹王宫,各处纷纷红绸飘扬,处处可见一片喜庆之景。 唢呐声声,锣鼓震震…… 大殿之中,太上王正襟坐于首位,皱纹遍布般的老脸上满面红光,隐隐有泪光闪烁。 侧首坐着温国公,一头花白的头发,虽是老态龙钟,看起来却是精神抖擞,目中精光如炬,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两旁的侧位上,坐着北彦女王和南湘湘王,各国之首齐聚,这大概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了吧。 主殿之外,风意晗手执红绸,牵着湘晚荷缓缓步入殿中…… 苏念薇望着两人手中相牵的红绸,在这满座喜庆之中异常耀眼。她垂头,隐下眸中神色。 “吉时到~”一旁的李官高声呼道。 “一拜天地……” 众人都聚神看着殿中两人,神情欢喜。 “二拜太上王,温老国公爷。” 两人转身,齐齐拜下…… “好…好……” 太上王连连称好,老脸上满是喜色。 “夫………” 外面的唢呐之声嘎然而止,礼官刚吐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满座观礼的宾客大臣俱都疑惑扭头,望望向殿外。 风意晗脸一黑,朝呆怔住的礼官道,“继续!” “夫妻……” 礼官的话还没念完,便被定在了原地。 殿外的男子一身雪色白衣,带一身冷寒之气,缓缓而来…… 周身所过之处,万物都似被静止了般,唢呐声哑,铜鼓声寂,一片沉默的静…… 男子站在大殿外,一身雪色白衣染满了风尘之色,脸色有些苍白,琉璃月色的眸子中蕴藏的是深深的怜惜…… 他看不到任何,眸中唯一映照的是大殿内那个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是从小扯着他的衣角唤他凌哥哥的女子,是他千万个日夜里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女子,此刻正一身凤冠霞帔静立在那里,他可以想象出那大红盖头下的容颜该是有多么的倾城之姿……,可为何……心会那么痛呢?宛如刀绞…… “云儿……”他轻声唤出,声音飘渺的似风过就要吹散了般…… 声音响在耳侧,犹如击在心上,她浑身一颤,隐下盖头下的神色,朦胧的光影中,她看不真切外边发生的一切,她的手,却是逐渐收紧,指间攥着的红绸勒出深深的痕迹,似要深陷进肉里…… 风意晗紧握住她的手,紧紧的,似要把她的手骨捏碎了般。 她没有挣扎,手上传来的痛感终于让她有了些微清醒。 “小荷花,你答应了要嫁给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他的声音有着孩子般的惶然…… 她反握住他的手,给他心安。扭头望向一旁怔愣住的礼官,淡淡道“继续吧……” “这……” “云儿……”,门口的男子痛苦唤出…… 湘晚荷伸手扯掉头上的红盖头,转身望向他,目光冰冷,语声漠然。 “北宫凌,今日是我大婚之日,你想如何?毁了我的婚礼么?” “前尘往事,我都已忘了。北宫凌,不要再让我恨你。” 她一字一句,说得云淡风轻。 门口,北宫凌身子僵住,他抬眼,神色痛苦,望着大殿中的女子,眸中悲凉,语声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颤抖,“云儿,你………” 满座讶然,湘淇急急起身,不敢置信地唤道,“姐,你……” “小淇,你也希望姐姐能幸福,不是么?” 湘淇脚下步子顿住,半晌颓然顿在座位上。 她扭头,望向礼官再次道,“继续!” 她的声音坚决,不容置疑。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么?婚礼继续!” 太上王跳起身,冲站在下首呆愣住的礼官怒道。 礼官吓了一跳,急急道,“是…是………” “夫妻对………” 眼前白光闪过,男子身影飞速如电,伸手便要揽过殿内的女子,风意晗伸手去拉,被他旋身避过,却是落了个空。 北宫凌抱着湘晚荷,身影急速退至门口,却是停了下来。 湘晚荷手中的凤簪抵在咽喉,望着他,目光决绝。 “北宫凌,别逼我!” “丫头……” 他一声唤出,喉间一甜,忍不住吐出口血来,伸手擦过,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浓浓的悲伤萦绕…… 眸中是挣扎的痛苦,他的脸色苍白至极,仿若下一刻,便似要病倒了般。 湘晚荷呼吸一窒,快的来不及捕捉,眸中深埋的是无限的坚定与决绝…… 半晌,他的手慢慢松开…… 湘晚荷旋身一转,已经脱离了他的怀中。 “风意晗,你还娶肯我么?” 她回头,风意晗站在大殿正中,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眸中墨色翻涌,吐出的话却是依旧坚定如初,“风意晗愿娶湘晚荷,愿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静,异常的静…… “好~!” 温老国公击掌大笑出声,“好小子,不亏是我孙子!” 坐在旁边的太上王老脸一僵,隐隐有怒气要发…… “好~”她扬唇,一抹笑意在唇边如花绽开…… “……” 满座的宾客个个神色难辨,心思各异。两国联姻,如此重大的婚事竟是闹出如此乌龙事件,也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谈了吧,以至于多年以后,每当百姓提及这场大婚之时,回忆起当初的场景时依旧津津乐道…… 在礼官的高声祝词中,新郎新娘终于礼闭,步入了洞房。 再向殿外看去,竟是早已没了那个白衣男子的身影,众人怔怔回神,这才发觉自己竟连人是何时走的都不知晓…
083许你天下 禹国晗王昭告天下,联姻南湘,愿倾国以聘,天下震惊。 若是南湘大禹两国的百姓,怕是大多都听说过晗王陛下对湘云公主所许的那个两年之约,想及此也不足为奇了,见过晗王及湘云公主那两人风姿的人都道,两人真真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 三个月后的婚约如期而来,南湘普天同庆,整个王宫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中。 还在昨日里,湘淇便早早地来了公主府,执意要她进宫去。 “我南湘最尊贵的长公主,自然该在王宫里出嫁,才妥当!” 湘晚荷左右扭不过他,便随他去了。 天还没亮,她就被燕娘唤醒,起来梳妆打扮。 左右不过一会儿,小夏子便领着宫人送来了一个很是精致的锦盒。 “公主,这是陛下特地吩咐奴才送来的,还嘱咐公主定要穿上才行。” 湘晚荷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宫人手里托着的大红色锦盒,缚以鎏金软锻,异常华贵。 “放下吧。”她应了一声。专注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容颜,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容颜绝丽,出落的越发风姿倾城,只是眉眼间为何藏着隐隐愁绪,她执镜看了半晌,伸手拈起台上一只笔,坠上朱砂,在额间描下一朵艳丽红莲,顾盼间魅惑天成。 眼角勾勒出一抹艳色无双,她转身,掀开沁春手中锦盒,一袭大红嫁衣,闪耀着暗金色的幽幽光芒。 伸手扯过嫁衣旋身一转,环佩叮当作响声中,她伸手系上腰间丝结。 金线银丝所就的凤仪来朝,裙摆的大朵牡丹在脚下迤逦盛放,屋中朦胧光影之中只余镜前 的女子耀如明月珠辉,艳倾天下。 “小姐………”,燕娘喃喃出声。 湘晚荷转身,飞扬的袖间扬起一抹艳丽朝霞…… 燕娘怔了一下,回神,望着湘晚荷,眼中有泪,盈然欲泣。 “若是王后还在,能这样亲眼看着公主出嫁,该多好………” “燕娘,我………长的很想我娘么?” 燕娘点了一下头,想了想复又摇头,“像,却也不全像。若论容貌,公主是要比王后当年还要美的,若论别的,这周身的气质却又是完全不同,王后的性子看着娇纵蛮横,实则最是寡断心软。而公主………” “燕娘……”,沁春唤住她,连忙道“大好的日子,燕娘就莫要凭白的说这些话惹公主伤心了。” “是是……”,燕娘抹了抹眼角的泪,连声道,“公主大好的日子,该高兴才是。” 接过燕娘的话,沁春看了看放于一旁柜上的玄纹锦盒,犹豫着道,“公主,那……晗王送来的这件九天祥云凤朝鸣,怎么办?” 湘晚荷垂头,半晌淡淡道,“先搁着罢。” “公主,晗王………”沁春犹豫着出口,话却又止在了喉间。 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门外候着的嬷嬷出声提醒道,“公主,该到时辰了。” “这就好。” 燕娘连忙应了一声,上前,轻声道,“公主,是时候了。” “嗯。” 她应了一声。 燕娘连忙拿过一旁的红盖头,小心替她盖上。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湘晚荷,出了房门。 两旁候着的嬷嬷连忙蜂拥上前,端盆、净手,敬言……,一番忙碌。 转角楼台,湘淇静静立于廊下, 一身黑红襄金云龙纹王袍,头戴金冠流珠帝王冕,帝王之态愈加威仪。 嬷嬷们明意,俱都停下脚步,躬身后退。 他上前,看着面前嫁衣红霞的女子,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她的面容,他低头,眼中盈然有泪光闪烁。 “姐姐,女子嫁人,出府时都有父兄背之,我只有姐姐一人,如此,换作我来送姐姐过门吧。” 湘晚荷隐在盖头下的面容,看不真切,仰头,唇角扬起一抹笑颜,如冬日暖阳般蕴氲开来,她道,“好。” 湘淇背着她,慢慢出了北苑,出了后庭…… 谁都没有说话,莲池里,莲花安然开放,一片静默,身后的宫人、嬷嬷远远地跟着…… 朝阳殿前,百官静立,风意晗一身大红色云纹锦衣,立于近前。 湘淇俯放下她,立于身侧,抬眼望向风意晗,半晌,高声道,“大禹倾国以聘,从今以后,晗王陛下,就是我南湘驸马了。” 这其中寓意,谁听不明白?闻言,百官大臣俱都惊愕抬头,望着前方的两国之首。 风意晗淡淡一笑,“如此,甚好。 湘晚荷垂眸,隐在袖中的手,指间收紧,半晌,却是又慢慢松开…… 他缓缓上前,执起她的手。 “小丫头,我来接你了!” 大红花轿缓缓抬出了宫门,一片唢呐鼓乐声中,渐行渐远…… 红绸万里铺就,两国百姓喜宴同庆,街道两旁围满了热闹拥挤的百姓。
082忘却一切不相干 夜色沉静,月光洒下一片温柔如水,她的眸光晦暗不明。 燕娘对风意晗的到来似乎特别欣喜,专门嘱咐了红棉随侍左右,日日侍候。 他的伤口早些时候进行过简单处理,入骨不深,并无何大碍。 湘晚荷替他摘除纱布的时候,发现毒素已经清了,伤口的血迹已经恢复常色,换过药后,再用布帛一圈圈缠上,小心扎好。 风意晗望着她,目光幽深,似穿透亘古记忆的河,携带一丝浓浓暖意,“小丫头,可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他自顾自地道,“你说,所有伤痛,终会过去,哭过之后,便是新的开始,护好所护的人,只为自己………” 湘晚荷一怔,他……竟还记得?可是……她呢?当初凌云峰的那个小小女孩,哭得眼泪鼻涕满脸,却还说,所有伤心难过闷在心底,只会让那些作恶之人愈加逍遥得意,凭得不能任性妄为,那怕是为了自己,也要把那些人狠狠踩在脚底……… 她那么的偏执固执,那些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那些满腔浓浓的恨意,她以为她会永远襄刻在心底,她如何不想做一个任性到妄为的女子,想哭想笑,都遵循自己,拥有平凡人的喜乐安宁…… 他伸手,把她拥进怀里,目光中是深深的心疼, “小丫头,以后换作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他望着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以后你的所有伤痛,我来担,所有苦难,我来负,若要下地狱,我去……” “你要什么?”湘晚荷望着他,目光幽深…… “你做这些,想要什么?” “你嫁我!” “没有天下为媒,也没有万里江山作聘。有的,只是我的一颗心而已,今,我用它为聘,你嫁我,可好?” …… 静,死一般的静,窗前的风铃凝固,万物都似被静止了般…… 她却突然笑了,嘴角一抹浅淡笑意,在风中消散…… 半晌,她道,“好。” 风意晗的伤好得很快,不出半月便已痊愈了。自湘晚荷应了他的婚事后,整日里便似捡了金元宝般乐开了花,连府中打杂的老大娘都说,风公子是中了邪啦…… 伤刚好,风意晗便着急着回了禹国,筹备大婚去了。 “三个月后,是我的生辰,婚期就定在那日吧。” 湘晚荷道。 院子里的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它们失了水分,凝进泥土里。枝头的叶苞又抽出了新芽,招摇的绿意…… 花,都谢了…… 究竟还在盼着……什么呢? “公主,你怎么了?” 她回神,笑笑,“无事。” “公主,这样扮着,也实在太别扭了些。”沁春扯了扯身上宽大的男子衣袍,咕哝道。 “你若不想去,可以回屋歇着去。” “公主……,”沁春苦下脸来,“我只是说说罢了,您可千万别……” “沁春……” 湘晚荷突然道“你跟了我有两年了吧?” “回公主,两年又七个月了。” “待寻个日子,你去燕娘那里领些盘缠,出府去吧……” 沁春怔了一下,“公主……” 她急急唤道,扑通一声跪下,“公主,沁春心里是真心心喜公主这个主子的,一仆不侍二主,沁春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公主之事,求公主不要赶奴婢走……” 沁春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湘晚荷叹了口气,俯身去扶她,“我会远离南湘,或许一生不回,你难道要一辈子都跟在我身边么?” 沁春垂头,“奴婢自幼丧了父母,是钟离将军收留了我,十岁,把我送进宫中侍候,我在宫里长大,早已看遍了宫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公主府的日子很安宁,很平静,我已经习惯了每日侍候在公主身边,天热了为公主泡上一杯花茶,奉上一碗酸梅汤,夜里为公主关好门窗……” 沁春说着不自觉落下泪来…… 湘晚荷摇头,“沁春,你是要比夏蝉明事理的,也该明白,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想护就能尽力护住得,不是你的,也终究留不住……” 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屋顶廊檐,青天白云,目光有些飘渺…… “罢了……” 她摇头,转身,雪色衣角消失在重重庭院外。 沁春愣了半晌,匆忙擦干眼角的泪,急急起身跟了上去。 “哎,公主你慢些……” 她刚唤出,前面雪色的衣角已经飘出不见…… 热闹的集市上,湘晚荷径自走着,沁春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得匆匆跟着。 她出了城外,径直往落月湖的方向而去。 正是午时,阳光正好。岸边停了几艘船,有手执绢帕的娇俏女子,盈盈笑语声传来。 湘晚荷进了桃林,桃花落了满地,她伸手触到谢了花的枝头,忽然落泪…… 花已谢,春去凋零,不失难忘,怎奈悲伤…… 倚树而靠滑下身来,她垂头埋于掌中,有低低的呜咽之声传出…… 该如何?又该如何…… …… 不知过了多久,腿间已经酸麻,她抬头,眼眶微红,目光有些茫然…… 出了桃林,她沿着林间小道返回,竟是越走越远,远处的隐隐桃林之中,露出房檐一角,有寺庙隐入其中。 她抬头,斑驳的屋墙,破旧的寺门上挂着一副残匾,“桃化庵”。 笑笑,转身正要离开。 身后有人唤住了她,“施主,请留步。” 湘晚荷转身,身后的出家人穿一身蓝布僧衣,戴着僧帽,手执一串佛珠。 竟是这庵里的僧人么?她低头行了一礼。 那人,“施主既已走至门口了,何不进去求枝签呢?” 她垂眸,语声淡淡“无所愿,无所盼,亦无所求。” “因有所想,便有所欲,因欲而求,因求而愿,因愿而盼,此番种种,人皆有之,如何能做到无欲无求?” 湘晚荷颦眉,“大师引我来此,为的就是说这个么?” “有因皆有果,因果循环,生世相牵,姑娘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一切的因缘吗?” “知道有如何,不知又如何,前尘过往,如手中沙,留不住,不如散了它。” 她转身,一步步走出幻境,步履坚决,眼前纷繁的桃林渐渐现出一条路来。 “姑娘的缘在天边,不在眼前,好自为之罢……” 身后的声音依旧远远飘来,在林间幽幽回荡…… “好自为之,呵……”她呢喃道,唇边露出一抹轻笑,有些嘲讽。 出了桃林,沁春候在山下,嘱咐人唤了辆马车来。 回府的路上,湘晚荷一直靠坐在车壁上,闭着眼睛,久久不语。 车内的气氛压抑而又沉闷…… 沁春抬眼偷偷觑了一眼湘晚荷,犹豫了半晌,有些话终是没有吐出口。 ………
081倾一场红妆万里 两年后。 院子里的那株桃花又开了,纷纷扬扬的花瓣翩然落下,一旁的墙角处长出了一株小芽,小小的树苗,光秃秃的枝,抽出嫩绿色花苞般的芽。 沁春给桃花修剪花枝时看见的,光秃秃地模样瞧着甚是碍眼得很,便唤来燕娘,两人好一番打量,却也没瞧出是何品种,无奈也就随它去了。 窗前,一串浅紫色的海贝风铃在风中轻轻摇荡,发出一连串悦耳的叮铃铃之声,悠悠回响…… 她走到窗前,执起垂落的海贝,上面的花纹繁复,闪耀着淡紫色的幽幽光芒。 她眸光闪了闪,放下手中风铃。 入夜,月色沉凉。 窗前一声叮铃之声,在风中飘散…… 湘晚荷睁开眼睛,一片朦胧夜色中,有黑影悄无声息飘进了屋内,带进一股冷风。 黑影在窗前站了久久不语,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响在屋内。 他挥手,一旁的窗户轻轻合上。他小心揭开被子,侧身躺了进去。 突然他跳起身,好看的眉眼都皱到了一起,伸手从身下拿出一只琉璃簪,尖端锋利的齿在夜色中闪耀着淡淡银光。 湘晚荷抱着被子靠坐在床上,挑眉望他。 “小荷花,你想谋杀亲夫么?” 湘晚荷拿过一旁的枕头砸过去。 “睡觉还这么警觉。”风意晗接过枕头,放于身后。 “拜你所赐。”湘晚荷瞧了瞧窗前挂着的风铃,意有所指地道。 风意晗循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前,笑了笑,“东海珠贝所制,色泽亮丽,声音清脆悦耳,我瞧着甚是特别,便令轻风送来了,可还喜欢?” “这么精巧的玩意,定是出自女子之手?你也不怕伤了你那一众红粉佳人的心?”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拉长了语声道。俯身靠近,狭长的桃花眼流露出魅惑风情,声音低沉邪魅,幽幽响在耳侧。 “风意晗,你再不下去,信不信我废了你?”湘晚荷撑手推开他,咬牙切齿地道。 天知道她心里现在慌乱不已!这男人真是妖孽变得么? 他转身在一旁躺下,伸手揽过她,“好了,别闹了,睡吧,……我累了。” “……回你房里睡去!” 湘晚荷拿手丢开他的胳膊,却忽然怔住了,手上粘稠一片,在夜色下看去分明是血迹,映衬着血色红衣,刺目般耀眼,他的脸苍白异常。 “怎么回事?你没事吧?”她的语气有些慌乱。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他望着她,唇畔淡淡含笑。 “别说话。”她喝声止住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他胳膊,肩膀处一道箭伤,流出粘稠的黑色血迹…… 所幸伤口不深,拔箭也及时,毒并未入肺腑,还危机不了性命,她放下心来。 “匆匆下床,从她平时珍藏的一些瓶瓶罐罐中找出几颗清毒丸全都给他服下,又碾碎了一些敷于伤口处。 风意晗看着她忙忙碌碌的,目光中隐藏的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乖乖躺着,别动。”她手中的动作不停,解开他的袖子,细心地把伤口一点一点的清洗干净,包扎好。 想了想,她又急急起身,从妆台前的锦盒里取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 风意晗望着她手中的瓷瓶,眸光深了深。 湘晚荷转身,倒出瓶中两颗雪白的药丸,递给他。 “这个有利于你的伤,吃了。” 风意晗望着她手中的雪莲丹 ,淡淡白色,发出莹润如玉般的光泽。 他笑笑,“这么名贵的药还是留着吧,我的伤不碍事。” “再贵的药不都是给人拿来治病救人的么,这千年雪莲,具有清肌解毒的奇效,补血养气为最佳,你所中的毒太性烈,必须要及时清了才好,赶快吃了它,两颗药丸一颗解毒,一颗调养………”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脑中记忆似电闪雷鸣般突至,转瞬已消失无痕。她愣愣地望着手中的药丸,嘴里的话也似突然卡在了喉咙里般,再也吐不出来…… 半晌,她笑笑。 把手里的雪莲丹递给他,“总归不过一颗药罢了,没了可以再寻,命若是没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风意晗突然一笑,点头道“也是。” 伸手从她手中接过丹药,放进嘴里。 药力上来,他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起身,出了门。 过了半响,轻风的身影才幽幽现出。 “怎么回事?你主子如何会受伤?” “在…阳城时………”轻风的语气有些结结巴巴,“是东陵异族,三个月前才被主子降服,极擅奇门异术,是手下不力,中了对方叛军的天罗之阵,已被拿下。主子的伤,他自己……不医的………” 轻风苦着一张脸,主子费这么多心思,不就是想来招苦肉计嘛,好让湘云公主担心担心他,多多心疼心疼他,可是……为什么每次挨骂的都是他?! 偷瞄了一眼公主那面无表情的脸,他倒是没有看出有丝毫的担心心疼之色来,倒是憋闷多一些,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脚底抹油般,溜了。 主子啊,您就自求多福吧您哪……
080但许你一生欢颜今日是中秋节,燕娘问她想怎么过。湘晚荷想起上一次的中秋节时,她正在颠簸着前往回国的路上,一晃间便是这么久了。她笑笑,道“燕娘看着办吧。” 还没入夜,宫里便来了人,是湘淇身边的小夏子,得了吩咐来接她进宫去过中秋。 她想着也是无事,回到南湘后的第一个中秋,自然该是和亲人一起过的。 小夏子赶来的马车停在府外,她换了一身淡紫色宫装,出了府门。 刚踏上马车,她便被某人伸手一把拉进了怀中。 脸靠在某人的唇边重重擦过,凉凉的触感让她脸一红,伸手就要去推他,推又推不开,她又急又气。 “风意晗,你放开我!” 她气极的吼道,声音惊动了外面赶车的小夏子。 “公主,怎么了?”小夏子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 湘晚荷瞪他一眼,“是你自己下去,还是我让人把你赶下去?” “我可以哪样都不选么?” “不可以!” 风意晗在她耳边轻叹了一口气,“小荷花,你不能这样对你未来夫君……” 湘晚荷别开脸,怒视着他,“别以为刚才莫名其妙的被你亲了,我就非得要以身相许不成!” 她伸手挽起袖子使劲擦脸。 “不以身相许也可以,那爷就牺牲一下,换作我来以身相许吧。” 他唇边露出狡诈的笑意,像只偷腥的狐狸。 湘晚荷恨恨地道,“我竟不知了,堂堂的晗王陛下竟是这般没脸没皮的人。” 风意晗噎了一下,那个谁?那个老家伙不是说,追女人就得死缠烂打么!脑海里浮现出当时那个老家伙说这话时一脸得意,牛气烘烘地模样,跟他吹嘘外祖母当年是如何如何地倾国倾城,风姿绰约,倾慕的人都可以从宫城内排到护城河外了,最后还不是被他给抱得美人归了! 想他堂堂大禹风流佳公子,绯颜倾华第一人,想他一顾的女人都排满大禹了,何时需要他这般费心费力还不讨好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冥顽不灵! 伸手把她圈进怀里,他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睡觉! 有温香软玉在怀,抱着果真是舒服。 他唇边露出一抹淡笑。 湘晚荷挣不开他,只得泄气。 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耳边,她坐在他腿上,浑身都似不自在,第一次和一个男子靠的这般的近,她心里突然就有些慌乱…… 垂眸,偷眼盯着他的眉眼,合上的双目,只留下浓密如蝶翼般的眼睫,轻轻覆盖。 耳边的呼吸声渐缓,似乎已经熟睡,她偷偷去解他缚于她腰间的手,却是挣不开。 她泄了气,努力地瞪他,再瞪他,试图用自己的眼神杀死他…… 渐渐地她也犯困了,闭上眼。头一歪,靠进了他的怀里。 小夏子驾着马车,一路向王宫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夏子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公主,到了……” 她朦胧睁眼,入眼便是一身红衣,耀眼如火。抬头,一双邪魅的桃花眼正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嘴角的笑意宛如狐狸。 “都主动投怀送抱了,爷怎么能拒之不收呢,也太对不起美人儿了……” “风意晗,你给我死开!” 她大吼出声,伸手就要去推他。 风意晗无奈叹一口气,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揽起她,一个旋身,便下了马车。 “风意晗,你放开我!” 湘晚荷瞪着他。 小夏子呆愣愣地站在一旁,揉揉眼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马车里会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了? 风意晗放下她,拉着她的手,转身径直朝宫里而去。 “你干什么去?” “自然是和你一起进宫了。”他回头,可怜兮兮地道“中秋团圆夜,小荷花舍得把我一个人扔在公主府么?” 湘晚荷默了默。 果然,有时候太善心真会被某人钻了空子。 夜色朦胧,月亮渐渐爬上枝头。 两人路过后花园时,御河边亮起的灯笼在水面上反射出一片盈盈亮光。 一盏花灯闪烁着萤火之光,顺流飘远。 放灯的女子久久蹲在河边,望着闪着光波的湖面愣怔出神。 “太妃,夜里天凉,早些回吧。”身后执着灯笼的宫女轻声道。 静太妃执着帕子,捂住唇角轻咳了几声,一旁的宫女立即上前扶起她,“太妃,当心身子。” “无事。”女子淡淡道,声音有些低沉嘶哑。 转身,素色宫装隐入夜色中,渐行渐远…… 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寂寥之感…… 先湘王的静妃,白老将军的女儿,白茗。本也是个安静清冷地女子,如花般的年华终是葬在了这深宫高墙之中…… “走了。”风意晗拉过她。 还未到晨阳宫,便有宫人来报。 “公主,陛下请您移驾朝阳台。” 小太监匆匆道完便走,不肯多说一句。 “这孩子,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湘晚荷瞧着他,不由地哧了一句,“行走自如,你还真把这当成自己的禹王宫了?” 风意晗摇摇头,“不对,还差了句什么?” “你就不问问我,到底差了句什么?” 湘晚荷撇他一眼,“想你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话来,我才不问。” “你这女人,真是无趣的很。” 湘晚荷瞪他一眼,低头,使劲踩了他一脚,还用力碾了两下。 “咝~,很痛!” “知道痛就好!”瞪了他一眼,她转身就走。 暗处,一抹黑影现出。 “主子,落月湖……” 风意晗抬眼,望了一眼前方隐隐灯光中的朝阳台,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散了吧。”他道。 夜色沉凉,空中一轮圆月高挂,洒下一片如水月华。 她抬脚一步步登上朝阳台。突然壁上的一盏灯亮了,接着一盏盏灯接连亮起,一直延伸至高台上,一片灯火耀眼之中,湘淇含笑立在那里。 湘晚荷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 这一幕…似曾相识………… 湘淇没有发觉她的变化,下来拉过她的手,上了高台。 “姐,你闻一闻,这……有何不同之处?” 鼻间嗅到空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清浅莲香,她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如花绽开…… “你是把莲池都搬来了么?” “我倒是想呢,奈何这工程实在太过费时了些。” 阁亭内四角之中各放一口巨大的陶缸,有粉白的莲花盛放其中,婷婷玉立。 中间摆了一桌小菜。 湘淇指了指桌上的一盏白玉壶,“知道姐姐爱喝美酒,醉风坊的极品桃花酿,保管姐姐喝个够。” 月光下的少年,眉眼间已隐约有了几分成熟之气, 当初的那个小小的躲在凉亭之中的羞怯孩童, 现在已经撑起了一个国家的重担,让人难免不生出几分感慨……湘晚荷抬手抚上他的眉眼,“小淇……竟都已经长大了么?” 湘淇伸手抱住她,把头靠在她肩上,“姐,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不好。” 一只手伸过来,扒拉开湘淇,把湘晚荷拉进自己怀里。 “你姐以后的依靠自然只能是我,至于永远不分开么?那也只能是跟我!” 某人的语气嚣张至极。 湘淇的怒火蹭蹭冒起,“风意晗,你干什么?” “男女有别,不知道么?以后不许你再碰她。” “她是我姐!” “她也是女子。” “干你屁事,我是她亲弟!” “你还是男的!” “………” ………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湘晚荷无力扶额。 还在争斗中的两只,谁也没理她。 湘晚荷翻了个白眼,伸手推开风意晗,走到桌边坐下, 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酿,浓烈的酒香散发出来,带一股淡淡桃花香。 这酒,她以前曾无数次地喝过…… 她怔怔地端着酒盏,神色有些飘忽。 风意晗抢过酒盏,仰头喝下。 “嗯,这酒不烈,你可以多喝几杯。” 湘晚荷懒得理他,再次倒了一杯,入口,酒味醇香浓郁,不烈,却是让她心里忽然染上了几分朦胧涩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眼前灯火缭乱,人影重叠,明明是花好月圆之夜,她却只觉得心里莫名难过不已。脑中记忆零零散散,模糊不清,她呓语出声。 “火夕,不许偷喝我的酒………” “这桃花酿,还要有糕点才行啊嘛……” 她呓语出声,趴倒在酒桌旁。 回程的路上,风意晗扶着她,马车晃晃悠悠一路行着,低低地歌声飘出车外,散在风中。 红尘虚话 白梅落下 记忆穿插 桃花滟艳 灼灼升华 是谁的面庞? 笑靥如花 覆了天下 …… 大雪纷飞的梅林之中,传出琴声幽幽,有女子悲伤而舞…… 她眼角,有一滴泪划落。 风意晗伸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看着她闭着眼睛,醉意朦胧的脸,唇边溢出一声幽幽叹息。 “如果可以,我只愿你一生欢颜,此生再不流泪………”
079人生自是有情痴翌日一早,燕娘照例进到湘晚荷隔壁的屋子里打扫,身后的门被推开,有脚步声响起。她回头,是风意晗。 “燕娘,把这屋子里的东西换掉吧。” 燕娘神色一惊,急急道’“风公子,这是北宫公子的房间,公主她……” “燕娘!”风意晗止住她的话,“燕娘若是不想见她睹物思情,伤心难过的话,便照我的话去做罢。” “可是………” “我会搬进来,若非要有一个恶人的话,我去做 。” 燕娘抬头望向他,男子的神色淡淡,映在朦胧光影中的侧脸,有着不可撼动的坚定…… 她垂眸,心中百感交集,风公子也是一个长情的人啊,只是不知,这样做,对公主究竟是好是坏呢? …… “沁春,我记的这儿曾挂过一只宫灯来着,哪里去了?”湘晚荷站在床边,手抚过顶端垂下的帷幔,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难过。她摇摇头,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何老有这种莫名的奇怪之感? 沁春身子顿了一下,她回头,喃喃道,“前日里,瞧着那宫灯边角都磨坏了,颜色也淡了些,想着放在房里实在有些碍眼,我就私自做主拿去给扔了。” 沁春低着头,盯着脚尖,“公主若是还要的话,我再去寻来。”说罢,急急转身出门就要去寻去。 “………算了,丢了就丢了吧。”湘晚荷摆摆手。 转身靠在床边坐在,她的神色有些怔仲。 沁春脚下顿了顿,站在门口,她回头朝屋内望了一眼,却是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府中之人都心知肚明地决口不再提起任何关于北宫公子之事,仿佛那人就似从未出现过般。 没有遇见过,便不会难过…… 逸之来公主府时.正是午时,外面的阳光很是炽热。 湘晚荷一向没有午睡的习性,奈何实在天热,沁春舀了一盆冰块放在屋子里,拿着蒲叶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果真凉快了不少,她靠在贵妃榻上,迷迷糊糊竟睡着了。 她醒来时,逸之正拿着一本书,靠坐在桌边的楠木椅上,神情专注,似乎看得很是入迷。 “来了多久了?” “刚到。”见她已醒,他放下手中的书。 “看得什么呢?这么入迷?”湘晚荷有些好奇,起身拿过桌上的书,正好翻到里面填写的曲词一页,却原来是她自己记载的一本《曲谱》,页面中的隙缝间夹了两朵干枯的梅花,已经淡去了花儿该有的色泽,小小的瓣叶,隐约可见一朵是白梅,一朵是红梅。 她伸手抚上干枯的花朵,把它们轻触到鼻尖,依旧能闻见梅间清清淡淡的冷香,这香味像极了………? 她怔住,记忆里莫名地只感觉熟悉得很,心中有一块地方隐隐作痛,似乎是在提醒着她什么?可是究竟是像极了………什么呢? 她放下手里的书,神色有些怔忡。 “谁的青丝成了霜,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逸之喃喃出声。 “阿?什么?”湘晚荷回神,有些不明所以。 他抬头,问她“公主唱过这曲么?” 湘晚荷摇摇头,奇怪地道,“也是这曲谱里的么?何时记下的,我都忘了。” “这首歌的填词让人太过孤凉绝望了,公主若是……以后都不要唱它罢………” “孤凉绝望,……有么?” 她翻开曲谱,翻至那一页《红尘劫》,脑中竟是没有任何的记忆,上面的书写却又分明是她自己的字迹,她看着所记载的曲词,只是觉得太过伤心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如何特别之处。 她淡淡一笑,“这首曲子倒挺符合我现下的心境。” 说完,她自己不觉都愣了一下。心里那种烦扰之感又再度袭来,她把手里的书丢到一边,头仰后靠躺在贵妃榻上,闭上眼睛。 逸之望她一眼,淡淡吩咐候一旁的沁春,“那甜瓜吃太凉了也不好,现下正是时候,去给公主拿来尝尝吧。” 湘晚荷听见是吃的,猛然整开眼睛,坐起身问他 , “是何吃食?” “是手下的人从大禹弄来的甘西甜瓜,放到冰石上冰过之后,解暑极好。” 湘晚荷失了兴趣,摆摆手道“这几日里,时令的水果我都吃过了,你还能有什么更好的。” 逸之却是一笑,黯然眸光一闪而逝,“上边有陛下为公主日日挂心,府里还有一个禹王劳心劳力,哪里还用我去费心什么。不过,这甜瓜可是不同,是帮里的一个兄弟自家种的,他父辈以买瓜为生,瓜小皮薄,不同于别处,上月收成时只收了寥寥几筐,一年出一季,算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罕物了。” 湘晚荷撇他一眼,愤愤道,“就剩了几筐,你也能厚着脸皮去占为私有么?” 逸之噎了一下,摸摸鼻子,嘴里嘀咕“是那小子自己上赶着要送进府的………” 湘晚荷没听清他的话,因为门外沁春端着切好的甜瓜已经进来了,艳红的果肉配着绿皮的瓜瓤颜色瞧着甚是好看。 “这甜瓜竟是无籽的?” 逸之瞧着她,“这瓜就特别在这里,尝尝……” 她伸手拿下一块,入口,冰凉爽口,瓜肉多汁,甜而不腻,确为上品。 “你倒是有了口福了。” 这话里倒是明显有着酸意 。 逸之唇边的笑意不减,“谁说的,我可是全都给公主送来了。” 湘晚荷抬头,眼睛弯成了月芽,“还算你小子有良心,有了好东西知道拿来孝敬我……” 逸之笑笑,没有说话。 门外,风意晗立在廊下,身下的影子被倾斜,照在廊柱上,一半脸映在阳光中,现出一圈淡淡的透明金色。他笑笑,转身,离了廊下……
078前尘往事已成烟-下 湘晚荷懒得理他,转身刚到床边躺下,外面响起嘈杂之声。却是沁春带了个背着药箱的宫中御医进了清心苑。 敲了敲房门,沁春跨进门来,“公主,莫太医来看诊了。” 湘晚荷揉揉脑袋,道“是有些头痛,脑子里总有种血脉不通畅之感。” “公主昏迷了半个月之久,这番情况是自然的,多休息两日便好了,微臣再为公主诊一下脉吧。” “嗯,”湘晚荷点点头。 沁春进来把红线缚于她腕上,另一端递给莫太医,莫太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接过红线,覆指探诊,不过片刻,便起身收起红线。 “公主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依旧有些虚弱罢了,多调养两日就好。” “谢过莫太医了。” 沁春道过谢,送莫太医出去了。 湘晚荷靠在床头,心里疑虑更重,她昏迷了半月之久,为何她竟丝毫不知晓呢?她明明记得她当时是在北彦的,为何一觉醒来就回到了自己在南湘的公主府呢?,而这之间的记忆,她竟都想不起来了!还有她为何会昏迷,究竟发生了何事?头脑里昏昏沉沉的胀痛之感袭来,她越想,那种胀痛越加严重,她捂住脑袋,只感觉头脑昏沉,眩晕不已,迷迷糊糊地似又要昏睡过去一般。 她闭上眼睛,靠在床上。良久,大脑里那种昏沉之感才逐渐减轻。 脸色苍白,她靠坐在床头,伸手揉揉脑袋,不知自己何时竟是又惹下了这么一个头痛的毛病了? 刚歇着不过一会儿,湘淇便来了,湘晚荷瞧着他那模样,定是从宫里匆匆赶来的,身上的王袍都没来的及换下。湘淇坐在床边,执着她的手,脸上的神色很是忧心,“姐姐,你定要好好休息,若是有何事便去宫里通知我。近日,宫里新进了两筐岭南香梨,口感极好,我吩咐人给姐姐送来了,再过两日,南川的葡萄也该熟了,到时让他们全都送进京都里来。姐姐若是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下去便是。这两日里气温太热了些,前些日子我让宫里送了一些干冰到府里,天热凿上那么一块放屋子里可以降温,去去暑气,若是用完了,只管吩咐人去宫里取……” 湘淇絮絮叨叨地说着,湘晚荷瞧着他,总感觉他今天似乎很是怪异的很,她当初撒手去往北彦,他连去送送她都不肯,现下见她回来了不该是跟她置气来着吗?可现在……… 她望着湘淇眼里,认真地道,“小淇,半月前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又为何会昏迷?” 湘淇别过脸,垂眸,淡淡道“姐姐,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湘晚荷瞧着他步履匆匆匆匆地出了门外,眸底划过一缕沉沉墨色。 公主府的前厅。 湘淇的神色很是疑虑,“莫太医,公主的情形如何了?” “公主定是发生过极度悲伤之事,导致脑中暂时遗忘了一些人或事,自动进进入了休眠状态,陛下不必忧心,公主此番情况,对她实则并无坏处,有些事情莫过于想忘忘不掉,才是人之最大痛苦罢。” 湘淇沉思了一下,摆摆手淡淡道,“送莫太医出去吧。” 风意晗靠坐在主座一侧的沉楠木椅上,手指轻扣着桌面,微低着头,看不清眸中神色。 湘淇回头望向他,“皇姐现在已经无事了,还请晗王早些回去罢。” 风意晗抬头,却是笑了笑,“湘王好像很忌惮我?” “登基不过半年时间,便把禹国边境异族小国尽收于囊中,下一个目标不是南湘就是靠北的北彦,禹国早已独大,南湘和北彦之力均不可比,但是,晗王的目地若是我皇姐的话,即便是倾全国之力又如何!” 湘淇手中握拳,掷地有声。 风意晗却是在神游,似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的笑容越来越大,如春日的桃花般潋滟灼华,拿起桌上的白玉杯在指间把玩了一圈,放下,“我风意晗从不缺女人,更不会行逼迫之事,她不是忘记了那根木头吗?如此,我会让她一心只爱上我,且心肝情愿!” 湘淇突然抬头,瞪向他,“我姐姐心里一心只有北宫凌,你别痴人说梦了。” “呵……”,风意晗轻笑一声,“记住太医说的话,是她自己选择。你若真要逼得她记起,难道想她此生永远都活在悲痛之中吗?况且那根木头已经死了,北彦神者,死后魂归天外,一切皆是虚无。你又让她该如何?永远对着一个死人念念不忘么?” 湘淇神色一震,身子虚晃了两晃。 “我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切记好你所说的话,若是敢伤了她,我定不会饶你。” 他转身,大步出了厅外,阳光下拉长纤细的影子,消失在重重树影后…… 风意晗淡淡垂眸,神色有些飘忽,嘴中喃喃出声。 “我怎会…舍得……伤她呢……?”
078前尘往事已成烟-上一片朦胧迷雾之中,隐约可见漫山遍野的白梅,伴随着天空中悠悠落下的雪花,远处有宫殿露出廊檐一角,穿插入画…… 有身穿碧衣的少女坐在梅树下,身旁懒洋洋地卧一只浑身雪白的虎。 她手里拽着一枝梅花枝,一瓣瓣地扯着花瓣扔到地上,嘴里咕哝不止,“他在生气,没生气,生气,没生气,生气,没生气……” 扯完一根花枝,又拽过另一枝,身旁懒洋洋的白虎睁开眼睛,忘她一眼,轻哧一声,摇身幻化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白衣少年,晶亮的瞳孔里闪耀着幽绿的光芒。伸手毫不客气抢过她的手里的梅枝,怒气冲冲地道“这梅花每日里都要被你拽秃了,你要想知道帝君有没有生气,干什么不自己去问问他?” 说罢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嘴。 “诶,也对哦!可是……”女子自顾自地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刚兴奋起来的脸上瞬间又恢复了颓然之色,“他不爱搭理我啦,我要怎么去问他……” 垂头想了会儿,她起身,抖落掉发间的梅。 “你干什么去?” 女子回头,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听你的话,去找帝君了。” 少年无奈,只得道,“今日西王母在玉山摆寿宴,帝君一早便出去了。” “玉山么?那我去寻他便是 。” “你不可。”少年急急拉住她,“帝君说了,叫你不可随意下山的。” “小霜白。”女子回头,央道,“你松手,我只去一小会儿,你放心,我会时刻都跟着帝君的。” 女子说着趁少年不注意之时,急急掰开他的手,转瞬便消失不见。 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白梅悠悠飘落,雪色梅林里哪里还看得见那个碧衣盈盈的人儿,他气得跺了一跺脚,恨恨地嘀咕了句,“千妤,你这丫头,看帝君回来怎么罚你!” 梦中的女子面容模糊,她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湘晚荷醒来之时,入眼处只觉熟悉,她眨了眨眼,才发觉竟是在自己的公主府的屋里。 睡梦中似乎是做了一个极其冗杂的梦,醒来却是全无印象,只觉脑子里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口中干涩无比。她挣扎着起身,入眼处便看见屋内一侧短榻躺着的男子,一头如墨般的黑发凌乱散在榻上,秀美如玉般的脸上襄一双眼角微扬的眼,眼睑下露出淡淡的青色,有着微微的倦容。胸前的衣襟凌乱散开,露出一截精巧的锁骨,蜜般的色泽。 风意晗??他来干什么? 湘晚荷有些奇怪,他不是早就回国去了么?她揉揉脑袋,总感觉得自己似乎是遗忘了什么?她想要努力去想却又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好似乎是去了北彦一趟,好像是跟着苏伯母她们一块的,去看薇姐姐……。嗯,是的了,薇姐姐成为了北彦的新王,她是送师傅他们一块去北彦的,可为什么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呢? 门外响起轻缓的脚步声,有人影踱进门来,她回头,是燕娘。 燕娘手中端着一碗酸梅汤,待看见房中的她时惊了一下,手中的碗险些掉在地上。走至桌旁,放下酸梅汤,她急急地上前来拉过湘晚荷道,“公主要做什么叫老奴来就好了,您快去床上躺着去吧。” 湘晚荷瞅着她奇怪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燕娘,你这是怎么了?我好好的啊,又没生病又没如何,你怎会那么紧张?” 燕娘的神色很是惊异,望着她喃喃道“公主,你………” “燕娘!” 突然出声的声音打断了燕娘接下来的话。 风意晗已经醒了,靠坐在榻上,神色不明,他淡淡吩咐,“燕娘,你再去做一碗酸梅汤来吧,也给公主去去暑气。” 燕娘急急接过话道,“是…是,公主睡了这么久也该是饿了吧,我再去吩咐做些吃得送来 。”说罢转身急急出去了。 湘晚荷回头望向他,“你怎么来了?” 风意晗瞧着她不语。 就在湘晚荷疑虑他是不是在自已脸上瞧出花来了的时候,他才淡淡道,“就是来看看你而已。” 湘晚荷噎了一下,伸手端过一旁桌上的酸梅汤喝下,哧他一句“禹国很有钱是么?养一个闲散君王,说撂摊子就撂摊子?” 风意晗起身,嘴角却是笑了一下,“你这女人,看来好的很,嘴巴还是那么毒。” 他摆摆手,转身度步出去了。
077万千星光终消散车马一连行了五日,终于到达了北王宫。 派出黎真去寻找灵药之事,并无任何进展,她急急让洛殇修书回国,让湘淇帮忙寻其灵药。 苏念薇拿出狸狐佩玉,让宫里的御医们想法子入药而用,火夕本就是神殿灵力汇聚而成之物,现在虽已化作原形,可本源灵气还在,现在也只能拿这法子先延延了。 端着熬制好的药,千叮万嘱地嘱咐他喝下,明明是一脸的笑意,眼中却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北宫凌伸手替她擦去脸上泪水,把她抱进怀里,柔声安慰道,“丫头,不哭了,乖。” 他怀里捂了两个水瓶,融融地暖意透过袖间传递过来,惹得她的泪不断掉落。 耳边传来一声无声的叹息,他的声音温柔响在她耳侧,“丫头,我们去看梅花吧……” 她点头,“好。” 王宫后的飞天崖,落日余晖,染红一片冬日霞光。空中簌簌飘落的雪花,漫天飞舞的白梅,幻化出一片雪色如画。 她执一把青色小伞,侧身立于他身旁,身后的青丝飞扬,和他的发渐至交缠…… 结发,结发,结发白首…… 她扭头,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吸了吸鼻子,回头,扬起一抹笑靥如花。 “凌哥哥,这风雪白梅,是不是很美。” 北宫凌低头,望向身旁的她,唇边笑意温柔,漫天雪花尽为失色。 他扬手淡淡一挥袖,远处的一颗高大梅树下,凭空出现一块巨大青石,静静而卧。 “凌哥哥,别……”,她摇头,伸手拉住他。他的身体已不堪重负,怎可再使用灵力? “无事……”,他笑笑,反手牵过她的手,慢步向远处的梅树下而去。 两人静静坐于青石上,树上的白梅悠悠落下,混合着雪花,飘散于发上、肩头。 她偏头,靠在他肩上,一旁的青色小伞被扔在一边,她手中握着暖融融的水瓶,他的掌间包裹着她的手,唇边一丝淡淡笑意,温润悠长,飘雪落花之中,一片时光静好…… 远远的有人影立于崖边,洛殇转身,似不忍在看,这个一贯铁血的男子,眸中竟是露出了一丝淡淡悲凉。他挥手,吩咐隐在暗处的云卫,沉声道“守好山道,暂时……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他回头,远远的朝梅林中望了一眼,黑色身影闪过,隐入了暗处。 大雪幽幽地下……… 远山,白云,高墙,绿瓦,树稍枝头有雪簌簌地落下,廊下的梅枝又抽出了新芽,花瓣漫天飞散。有娇俏的宫女,调皮地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白梅,看它停于掌间,俯唇轻轻一吹,花儿悠悠散于风中,漫天的落雪白梅,落雪白梅,让人分不清是落雪?还是白梅? 这一日里,是七月七,她的生辰。 多日来的忧结,忧得她早已忘记今日是何昔了。 早晨还在睡梦之中,就被他唤醒,她急急睁眼,却是看他俯身在她耳边,那双琉璃月般的眸子里,倒映的全是她睡态朦胧的模样,散落的发触到她颊边,微痒。 画面似被定格了一般,只闻自己的心跳声如雷,她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北宫凌伸手拉起她,身侧的被角滑落在地,他的唇边淡淡含笑,“丫头,跟我来……” 出了屋子,门外的琉璃宫灯挂满了院中,一直延伸至外。北宫凌牵着她的手,走在缤纷宫灯高挂的路上,上了王宫后的飞天崖,只见两盏精巧的莲花灯静静地放于梅树下。 “丫头,放一次花灯吧,我想看着………” 她垂眸,隐下眼中的盈然泪光,点头。 上前执起树下花灯,他在身后温柔含笑,没有纸笔,她闭眼默许下心中之愿。靠在他身边,静看两盏花灯在崖后的流瀑下顺流飘荡,落向远方,渐至不见…… 悠悠落雪,依旧是那颗高大的梅树之下。 一席长琴轻摆,他坐于青石之上,轻轻弹唱,唇边一抹笑意轻扬,雪色白衣,不染纤尘之埃,在风雪之中,静静凝望。 远处的漫天雪花白梅之中,有一身碧衣的女子,青丝飞扬,裙角翻转,腰间雪锦幻化出万千流光,她回眸,眼中有莹莹星光闪耀,一舞倾天地…… 扭头,眼角有泪散于风中…… 漆黑夜空,星子暗淡,头顶无数的孔明灯,幽幽飘上天幕,变幻出一片五彩缤纷的绚烂…… “若是时光能静止……该多好………” 她偏头靠在他肩头,睡意朦胧,幽幽低语道。 慢慢闭上眼睛,头向右一歪,她斜身倒进他怀里。 他抱着她,伸手把身上的貂绒大麾解下,给她盖上,把暖瓶暖在她怀中,做好这一切后,他抬手把她颊边的碎发抚至耳后,静静地望着她的眉眼久久…… 久到时光似乎都静止了。 一片静谧梅林中,渐渐浮现出万千星光,慢慢升至空中,消散…… 吟一曲离歌叹挽 叹一场红尘离殇 记忆初妆 苍白了谁的模样 谁的青丝成了霜 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 ……… 彦辰元年七月,北彦前国师北宫凌,莫名消失,天下无踪。 北彦女王联合南湘新王,遍寻天下无果后,把北宫国师生前之物筑了一座无名衣冠冢,葬于飞天涯。 ——《北彦:未央册》
076并不是你的唯一她转身急急地就要走,北宫凌伸手拉住她,“云儿,我……” 她回头,垂眸,望向他的手,略显苍白的指间,毫无血色,皮肤筋脉隐约可见,她心里不禁有些心疼。 北宫凌望着她,眸中墨色翻涌,挣扎、痛苦、悲凉……一一划过,充斥心间,让他不知如何开口,半晌,只听低低的道,“丫头,你可信我?” 湘晚荷脚下步子一顿,心里突然忆起,她说过,要信他的!可是…… 现在,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女子不是她,不是她啊!又让她该如何去信他! 她垂眸,伸手扳开他的手,急急便走。她怕,怕她若慢上一步,便会忍不住落下泪来…… 身后响起他慌张的脚步声,她早已已听不见。 那究竟是何样的一个女子呵?幼时常听他莫名唤起,目光总是透过她望向了不知名的远处,看进的却是另一个女子,那时他的目光里,总是带着千古般不变的寂寥,透着一股莫名悲。 那时,她的心总会很痛很痛,似镶刻在骨血里的记忆,牵扯着她,想要去温暖那个孤寂的男子,让他展开眉眼间的离愁,许他一世欢颜…… 她以为这种心思只是源于他自幼的陪伴,可那千万个日日夜夜里,总有那么一抹素色白裳,襄刻于眼中,融入进骨血,慢慢地变了情,变了调,也越发得让她开始羡慕嫉妒他心里念着的那个女子,她以为他所说的喜她、爱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也便真的以为她已经替代了那个女子成为了他心里的唯一,可终究……她还是……错了么? 她喃喃道。 抬眼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是走至了梅林深处,四周一个人影也无。身后,也并无他追来的身影,心似被刀绞一般,揪人心肺的疼,她慢慢蹲下身,伸出胳膊用力抱紧了自己,脸埋在膝上,有泪划落…… “姑娘,你怎么了?” 耳边响起关切的语声,混厚低沉,是来自于陌生男子的嗓音。 湘晚荷没有抬头,依旧蹲在地上,自顾沉默不语。 半晌,耳边都是寂静无声,男子似乎并没有离开。她不想再被人看成是笑话,抬头,正欲起身,却感觉头脑昏沉不已,眼前朦胧一片…… 她体内有凌云峰的万毒之源,平常之毒根本奈何不了她,可现下竟是…… 眼前陌生的男子面容,渐渐在她眼前模糊。 湘晚荷身子一软,就要倒下,男子伸手接住她,眼中狠戾之光涌现。 青色袍角划过,树下人影消失不见,只余地上一枝碧色坠花珠钗静静遗落…… 城郊外,一处皑皑雪峰间的洞窟里,青袍男子分明已换了模样,额间几缕深深的刻纹,肤色略黑,面容晦暗,眸光狠戾阴沉,正是北彦失踪半月已久的大长老——高延。 他伸手把怀里的湘晚荷扔在一旁的石床上,从一旁堆着的杂物里找出几根干柴,正欲点燃,耳边突闻响声传来,他神色一凝,飞身出了洞外。 雪山之下,有白衣人影,站在漫天飞雪之中,静静而立。 北宫凌转身,挥袖间,空中凝雪渐至汇聚成一个巨大冰球,直袭高延而来…… 高延瞳孔突起,飞身躲过,挥手切断远处的雪山一角,化作漫天冰陵洒下,杀气凛冽。 远处,雪山之下的人影忽然不见,倾刻间白光闪现,人已至眼前,手中真气袭出,两人交手而上,渐至峰顶…… 山下,黎真迅速闪进洞窟之内,从怀中掏出一颗雪莲丹给湘晚荷扶下,伸手抱起她,正欲闪身奔出洞窟,突然山间发出一阵轰隆隆巨响,一个巨大的雪怪卧地而起,震得山间冰雪簌簌落下。 两人之高的雪怪,整个是用冰雪之石堆积而成,扬手间,一拳砸向洞窟,震得洞顶雪石不断哗哗掉落,眨眼间就快要堵住洞口!!一抹雪色衣影,飞速冲下,如离弦之剑,闪身进了洞窟之内,大雪轰然塌落,埋住了一切…… 高延立于雪峰之上,仰头,神情诡异,一阵狂肆大笑叠声而出…… 忽然,整个山体都似震了一震,大雪轰然爆开,漫天飞石之中,一抹雪色冲山而出…… 北宫凌抱着湘晚荷飞身落于山脚之下,脸色苍白,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瞬间染红了胸前衣襟。 “公子!”云卫飞速上前,急声道。 黎真随后出了雪窟,瞧见眼前之景,已顾不得自己也身受重伤,急急上前,一脸焦灼之色,“大人,你……” 北宫凌抬手,止住他的话。 雪峰之上,高延神色狰狞,笑声狂妄,“哈哈,北宫凌,想不道你也有今日!” 把怀里的湘晚荷交给云卫,他伸手抹掉嘴角血迹,眸光冰冷,凝带一抹冰雪般的寒意。傀儡之术么?破了,又如何! 他挥手,掌间之力凝聚万千雪花,天地变色,风卷起涌,一条风雪之龙,携带天地之势,狂奔怒吼,直袭雪峰之颠而去,一声震天动地声响,雪山轰然坍塌,只见眼前升腾起腾腾雪雾漫延,遮蔽天日。 一切,化为虚无…… 北宫凌回头,见洛殇怀中的她安然沉睡着,眸中冷戾之气消逝,他抬步,似是想近前,眼前却是有晕眩之感袭来,一片黑暗漫延,他摔倒于地。 似乎是做了个极其深沉长远的梦,梦中有人不断地在他耳边喃喃低语,拉着他的衣角,一声声的唤,“帝君,帝君……” 他回头,身后的女子一身碧衣,娇俏玲珑,长发飞扬,他却是怎么也看不清她的容貌。不过,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唇边扬起一抹温润笑意,他轻声唤出,“阿妤………” “阿妤………” 身后的女子却是一下掷开他的衣角,转身,气怒地跑走。 他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一片飞花落雪之中,那个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冷,透入骨髓般的冷,似冰冻住了血肉,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一点点溜走,寒意一点点覆盖住他,他冻得瑟瑟发抖,却是无法。 朦胧中,一片温柔暖意包裹了他,源源不断的热量从那具柔软美好的身体里散发出来,他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再靠近,耳边触到一片柔软的温热,他扭头覆上,柔如花瓣般的唇,香甜如蜜,他狠狠地纂住,拼命索取,不舍得放开…… 女子伸手,一把推开他。 他突然远离了那片温热,突如起来的空落瞬间覆盖了他,他不满皱眉,唇中低吟出声,“云儿……别……走………” 身周却是再不见那片温暖。屋中空落落的,湘晚荷逃出屋外,背靠在门上,渐渐滑下身来,俯脸埋在掌间,有泪湿了手掌……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神色已恢复了平静。她轻声唤出黎真道,“去找个大夫来。” 黎真站在门口,无奈地摇头,“公主,大人之伤,一般大夫根本无力治疗。” “那要怎样?看着他死吗?”湘晚荷喃喃出声。 黎真身子一震,半晌,犹犹豫豫着道,“北彦之人若有灵力者,受伤须得灵物相助,不然再好之药也是徒劳。” 湘晚荷霍然抬头,望向他,语声冷厉,“那还不快去,即刻联系女王,湘王,竭尽两国之力,遍寻天下,也要寻到灵药。” “是!”黎真被这寒意遍布的眸子震了一下,垂眸答道,身影一闪,迅速消失在了廊外。 屋中,北宫凌已醒,屋外两人的对话之声,传进他耳中。纤长如蝶翼般的睫轻颤了颤,他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唇边,慢慢地勾勒出一抹淡笑,飘渺的似风吹过就要散了般…… 几日后,女王亲自到达落城,迎接湘晚荷一行人前回王宫。 北宫凌的身子已经好了几多,只是依旧有些虚弱,两人都异常配合的绝口不提那日梅林之事,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一室沉默。 北宫凌披着厚厚的大麾背在车壁上坐着,如墨般的发散在肩头,映衬着他苍白容颜,竟至刺眼。他伸手,拉她入怀。 湘晚荷抬手想推开他,垂眸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那双一贯温润之极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乞求之色,她心里突然就涌起无边的涩意,鼻间一酸,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好好坐着,乱折腾什么?” 她嘴里骂着,动作却是不自觉轻柔下来,俯身靠进他怀里,伸手环上腰间,把脸贴在他胸口,冰冷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耳边,他的心脉,微弱的几乎不闻。她心中一窒,忍不住手间收紧,想要紧紧地环住他,生怕下一刻,他就突然不见了般…… 窗外,大雪簌簌地落下。
075从不曾懂你之心-下 几天之后,苏念薇派来迎接的人马已到 ,并带来消息,落雪崖中囚禁的高延长老莫名失踪,已经半月,遍寻不见。 北宫凌派出黎真,也并未寻回任何下落。一行人走走停停,倒也不急,遇见好玩的去处,也会多停留两日。 这一日,几人到了以梅著称的落城,城外两岸延绵数里的红梅,混合着大雪纷飞而下,有一种极致的美。 这日正好是落城的寻梅日,城中热闹至极。 一大早,苏夫人就敲开了她的房门,笑意盈盈地道,“这两日正是落城的寻梅节呢,公主不出去瞧瞧么?” “伯母要去么?” “这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时节,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去凑劳什子热闹?” 湘晚荷摇头,笑道,“伯母年轻着呢,您可以和师傅一块去啊,多沾沾热闹喜气,也是极好的。” 苏夫人被她的话逗笑了,俯身到她耳边,打趣道,“北彦自古有赠梅定情的说法,这两日寻梅节正是好去处哩,公主当真不要去瞧一瞧么?” 湘晚荷耳根红了红,答非所问地道,“寻梅节,想着一定极其热闹的,倒是值得去瞧上一瞧。” 心里却是默默将这话放在了心上。话说她和凌哥哥之间确实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定情之说呢?南湘自古讲究父母媒妁之言,退求其次也还有聘礼提亲之说,凌哥哥却从没对她提起过这些,她一个女子家,总不可能让她先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吧,可是这让她又该怎么说? 她绞着袖子磨磨蹭蹭着,抬眼,人却是已经站在了北宫凌的房门前。她回头,身后早已不见了苏夫人的人影,小声嘀咕一声,她转身欲走,却又顿住脚步,想了想,终是回头,伸手敲开了房门。 “凌哥哥,今日是寻梅节,你陪我去看梅花吧。” 北宫凌站在门口,伸手揉揉她的发,嘴角扬起一抹温润笑意,“在门外站了那么久,就为了这事么?” 她扭头,神色有些发窘,耳根又红了红,一直蔓延到两颊,忍不住道“没有别的意思啦,只是想去赏赏梅花而已。” 他唇角的笑意浅浅,满含温柔之色。 “好。”他道。 诺大的山间梅园里,各式梅花凌寒而开,其中还有极其少见的腊梅,澄黄艳丽的花朵,有着小家碧玉般的娇羞之色,在漫山梅花之中别树一帜。 游园的大多是年轻男女,才子佳人,穿着厚厚戎装,大麾披风,散落在亭中,园里,不时有一两声银铃笑声传出…… 两人行在梅树下,有如雪的白梅飘飘然落于她肩头。 湘晚荷披着白色狐绒披风,碧色的裙角越过重重树影,如墨青丝纠缠着瓣瓣梅花在雪中飞扬,她的容颜美至虚幻,竟是让他有些恍惚…… “阿妤……,”他低喃出声,眸中沉沉墨色涌动。 湘晚荷回头,望向他,“凌哥哥,你说什么?” 北宫凌回神,隐住眸中墨色,淡淡道,“没什么?” “是么?”湘晚荷喃喃道,垂眸,立在梅树下,让人辨不清脸上神色。 身后有女子,绒装粉裳,折了一枝梅花枝藏于身后,面含娇羞,盈盈而来…… 那女子越过湘晚荷,取出身后的梅花枝推到北宫凌面前,垂着头,脸颊粉红,“公子,奴家……奴家思绸居薛氏薛采……!” 女子娇羞说完,一转身,垂头急急跑开了。 北宫凌手里执着梅花枝,望着那女子远去的方向有些不明所以…… 那女子行到远处的梅花树下,还不忘回头留恋不舍地望上一眼,眉眼间尽是娇羞…… 湘晚荷大步上前,抢过北宫凌手里的梅花枝气怒地扔于地上。 “不许你再接别的女人送的东西,什么都不行!” 她想想气不过,又伸脚在地上的梅花枝上踩了两脚。 北宫凌拉过她,柔声安慰道,“好,都听你的。” 得了他这话,心中的怒气终是消了些。她仰头,望进他的眼,“凌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北宫凌抬手,把她颊边的碎发轻柔抚在耳后,淡淡道,“丫头为何这么说?” “凌哥哥心里还装着一个人,不是么?” 北宫放在她脸边的手一顿。 湘晚荷心中一沉,抬手扶开他的手,“我知道了。” 原来所有的一切竟是一场谎言么?她不止一次地听到过他提起那个女子,她以为她可以不在乎,可终究她做不到,心中念他越深,越是希望他心中心心念念只她一人,他眉眼间总是聚着的寂寥,她终于明了,原来那些并不全是为了她,他心里还念着一个女子,比她更重要……
075从不曾懂你之心-上浓烈的烤肉香气扑鼻而来,动物油脂混合着肉香,烤得焦黄鲜嫩,惹人垂涎。 白日里就吃了一些干粮,她早就饿了,肚子里也很是适时的响起咕咚声。 她想接过,却又不好意思,眼瞅着大家都没吃呢? 北宫凌淡淡一笑,冲黎真道“把烤好的雪兔给苏伯父伯母也拿些来,都尝尝。” 湘晚荷眼睛弯成了月芽,伸手接过他手上烤好的兔肉,放到唇边咬一口,肉质鲜嫩,肥而不腻,入口很是香脆。 黎真蹲在一旁,默默地捶胸顿足,这雪兔总共才打了三只,还是他和手下几个人守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捉到的,本来是想着给大人补补身子的,御气补血的佳品用来御寒???也亏大人想的出了!!大人身上的灵气明显不如以前,都亏损到这般了,究竟还想要撑到什么时候?? 黎真恼得不行,却也是无法。 半夜时,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 熄灭了帐篷外的藁火,一地雪色尽染。 第二日,几人入了边境的寻城。城中百姓个个穿着御寒的绒衣,高领大袖。 房檐廊下有雪花簌簌落下,远处的白雪山皑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白光。 整个天地一片白雪装裹,宛如冰雪之城。 湘晚荷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它在掌间融化,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了?” “我总觉得这一切,似乎在哪里见过?” 湘晚荷喃喃道。 “尤其是这雪,莫名地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之感。” 北宫凌眸光深了深,有浓浓墨色一瞬而逝。 北彦自古颇为神秘,极少与外界来往,是以几人刚入了城,不一样的穿着打扮便引起了城内百姓的注意。 北彦的街道和南湘并无二样,城中处处可闻百姓的叫卖之声,异常地喧哗热闹。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手中提着个篮子,拦在两人之前,对着湘晚荷道,“姑娘,天寒,买个手袋暖暖吧。” 湘晚荷望向她的篮中,只见里面毛茸茸的一团,并无甚稀奇之处。 老婆婆见她的神色不为所动,却是神秘一笑,从篮中拿出一个白色的手袋,竟是一只缝制的毛茸茸的白狐狸,尖尖的耳朵,坠着两颗红如珠玉般的眼,大大的肚子缝成口袋装,正好可以塞进两只手,捂在手里,瞬间被暖意包裹。 湘晚荷眼中一亮,好一个制作精巧的玩意,好特别的心思。 北宫凌眸光沉了沉,拉过她护在身后,右手挥出,袖间一股无形之力击出,只袭执篮的老婆婆,只见眼前升腾出一股白烟,烟散已不见人影。 湘晚荷怔住了,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让她还来不及反应。一旁的竹篮被丟在地上,里面滚出好几只毛绒绒的狐狸状手袋。 她正欲上前去捡起,北宫凌伸手拉住她,“这是北寒极地白狐,具有摄魂之功,可迷 乱人心智。” “可这明明是死物。” 身后黎真,上前捡起地上绒狐,手抚上双目,有淡淡白雾传出,稍后把手袋递给她道,“公主,现在可以了。” 湘晚荷接过手袋,白狐的红眸已不复原先神采,一丝光芒也无,分明已失了双目。 湘晚荷默然。 “这白狐绒毛很是御寒,拿着暖手也是极好的。” 北宫凌柔声道。 几人在城内寻了个客栈住下。 入夜,黎真寻回了消息。 午时遇见的那个老婆婆竟是傀魅一族的,极擅魅术, 专以白狐摄人魂魄练就傀儡之术,傀魅一族早在百年前就消声匿迹了,傀儡之术也被列为禁术,不想现下竟是又再度出现了。 “寻见人之后,除了。”皱了皱眉,北宫凌淡淡道。 虽是再淡漠不过的语气,黎真却是听出了语声中暗含的一股冷意,今日之事,当真是触到主子的禁忌了。 他垂眸,神色冷厉,“是!” 转身正欲退下,黎真行至门口时却又回头,脸上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还有何事?” “大人,你的身体……” “无碍。”北宫凌制住他接下的话,冷声道。 黎真似乎还想说什么,叹了口气,终是转身,正欲退下,身后却又响起他淡漠的声音,含带一抹冷意。 “还有,不得胡言。” “………是。”黎真噎了一下,无奈答道,身影闪出,消失在门外。 大长老高延似乎就出自傀魅一族,落雪崖竟是禁不住他了么?今日之事,他绝不允许再次发生! 体内的灵气已经日趋削弱,他垂眸,看着自己越发透明的指间,凉意沁骨,眼中有淡淡悲凉划过……
074忆北彦冰雪之城 身后有响声传来,她回头,是北宫凌。 “凌哥哥,你还没睡么?” 北宫凌把手中的披风给她系上,温声道“明日过了倾屏山脉就是北彦境内了,天寒,切莫要着凉了,早些睡吧。” 湘晚荷仰头,看着他在夜色下有些模糊的脸,眉眼间似乎总是聚着些离愁,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有些飘渺…… “凌哥哥,上次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还没说完呢,我还想听,你再给我讲一遍好不好?” 北宫凌摸摸她的头,在她旁边坐下。 伸手帮她紧了紧披风,他的声音温润如风。 “想听什么?” “当年千妤被罚下轮回,进入尘世,之后呢?七世轮回过后,她有没有再回去?” “回去么?” 北宫低语道,眸光望向远方,眼中有淡淡落寞划过…… “也许会吧。” “北微帝君呢?他真的能忍心放任不管么?” “他亲口说出的话,就算已有悔意,又能如何?” “七世轮回,千年之殇,所说的不过是一场遗忘么?” 湘晚荷摇头,“我不信,他们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北微帝君日日从天界境象之中看她的转世轮回,一望便是百年。” 北宫凌转身,把她揽进怀里,“他为这错已经悔悟了千年,天雪山终年的沉寂,日夜折磨,他不想在受……” 湘晚荷垂头埋在他怀里,望不清他的神色,胸前冰凉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紧了紧身上披风,朝他怀里挤了挤,她忍不住皱眉,为什么她在凌哥哥身上竟感觉不到丝毫热度了呢?以前凌哥哥身上的温度也是很凉,可终究还是有几分暖意的,她一直没有觉得任何不适,可现在…… 北宫凌感觉到了她异样,垂眸望向她,“冷么?回屋吧。” 说着伸手拉过她,湘晚荷仰头,“凌哥哥,为什么你不用灵力?” 北宫凌伸出的手一顿,半晌,却是换作双手抱起她,淡淡道,“灵力用多了也是会反噬的,乖,听话,你回屋吧。” 湘晚荷望着他的眼睛,并没有瞧见任何异样之色,垂下头趴在他肩上,不语。 北宫凌把她抱进屋内,放在床上,伸手抚了抚她额间,淡淡道“好好睡一觉,夜里别掀被子,知道么。” 说罢,转身欲走,湘晚荷伸手拉住他袖子,语含不舍,“凌哥哥,你陪我……。” 北宫凌回头,揉揉她的发,在床边坐下,伸手掖了掖她的被角,语声温柔“好了,睡吧。” “嗯。” 伸手探出被子找到他的手握在手里,她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望着她乖乖睡下,北宫凌伸手用灵力在屋中形成一道无形屏障,隔绝了一切。他坐在床边,看着着她安静的睡颜,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至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悄声出了房门。 天空中无月,夜色很淡,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一夜安睡,湘晚荷醒来之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洗漱过后,下了楼,大厅里,几人正在用饭,并不见北宫凌的身影。 隔壁房间内,北宫凌端坐在床上,身周一丝淡淡白雾缭绕,渐渐隐入不见。他下床,打开门,湘晚荷站在门外,正欲伸手敲门。 “起了,用过饭了么?” “还没,正准备唤你呢。” 北宫凌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清浅若风,“丫头去用饭吧,我已经吃过了。” “哦,好。”湘晚荷点头,神情有些失望,她转身,下了楼。 倾屏山脉是北彦的一道天然天险,两边山体嶙峋,山间小道陡峭孤零,天下间第二险峰,天寒地冻,行走间更为不易,是以千百年来,北彦就用这么一道天险之屏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 一行人到了倾屏山脚下,中间一道石门轰然开启,现出一条夹缝小道来,就在两山之间,可容几人纵马并行,一直弯曲蔓延进山间深处…… 提前几天就上路的黎真几人现身,“大人,消息已传回国,女王派人迎接的人马正在路上,不日便可到达。” “嗯。”北宫凌淡淡道。 马车驶进了山间小道,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山间幽幽回响,偶尔还能听见伴随着一两声鸟叫,远远传来。 身上披着厚厚的毛绒披风,北宫凌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耳边传来他温润的语声,透一丝淡淡温怜,“还冷么?” 湘晚荷摇摇头。 “现在就怕冷的话,真进了北彦还不得冻死了。” 北宫凌轻敲了一下她额,向她解释到,“北彦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么天冷,不过是常年飘雪罢了,最冷的莫过于无雪的季节了,寒风呼啸,最是凛冽,不过要到冬季了。” “北彦也分春冬季的么?”湘晚荷有些惊讶,北彦不是一年四季都是冰雪不化的吗? “嗯,北彦四季飘雪,现在是夏季,多是阴冷天气,冬季风雪更为凌厉,寒意沁骨。” 湘晚荷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几人行进很快,入夜时已出了倾屏山脉。 黎真几人十分熟练地选了个背风的山皑后面搭起了帐篷,动作迅速熟练,云卫几人根本插不上手。 云柒命人捡了一些干柴,在帐篷前搭了两堆火。 几人围坐在火堆前,黎真把一个烤好的雪兔奉上前递给北宫凌。 “大人,吃点东西吧。” 北宫凌伸手接过,却是递给她,“雪兔是极其御寒之物,肉质软绵,适合食用,你多吃点。”
073风霓裳大禹皇宫。 一副卷轴送入了景玄宫,风意晗正在批阅奏章。 “主子,这是北宫公子派人送来的。”轻风说着上前递上卷轴。 风意晗伸手接过,展开,里面是一副女子的画像,红裙飞扬,额间一点朱砂,笑靥如花。 他眸光沉了沉,沉默收起画轴。 进了太极宫,风意晗把画轴扔于桌上。 太上王不明所以地望他一眼,伸手拿过卷轴,徐徐展开,待看清画中之像时,瞳孔猛然一缩,执着画轴的手竟有些颤抖。 “这……这,你从何而来的?” 风意晗瞧着他的神色,答非所问地道,“画中之人是北彦当年的护国神女,风霓裳。” 太上王手一抖,画像嘭然砸于地上,嘴中还在喃喃不止,“像……太像了……” 风意晗眉头皱了皱,“她是谁?” “清沅公主当年下嫁于长远候,生有一女,当时正是夜时,小郡主出生时额间遍布粉红色蔷花胎记,艳红如血,吓坏了一帮子接生的婆子,天监司批命,小群主天生带煞,大凶之兆,此后不过一月,公主府接连死了两名下人,公主府内所有花圃一夜凋零,长远候岌岌之余,背着清沅公主把小郡主私下投河了,当时只道是顺流而下,不知生死。清沅公主此后再未能生育,长远候后来出兵征战之时,战死沙场。” “天监司批命?呵,真是可笑!”风意晗扬唇,嘴角的笑容嘲讽至极。当年他出生之时,晗乐宫上空红光大盛,照亮半壁夜空,母妃因他难产至死,当时也是天监司批命,说他是天煞孤星,无双命格,生来便是凶煞之兆。这死老头子就该对他不管不顾了么!就活该他被活埋,被陪葬,被活活饿死么!? “小晗,她……”太上王望着他,声音有些发颤。 “别这样叫我,你不配!”风意晗冷厉的目光止住他,眸中划过一丝红光,带着嗜血般的寒意,冷漠入骨。 “她……现在在哪?”太上王诺诺出声。 “死了!” “什……什么?”太上王身子一僵,垂眸看向地上的画像,肤雪凝脂般的容颜,襄一双明媚飞扬的眼,像极了当年的清沅姑母,那时的自己总爱黏在她身边,期盼着小皇妹的降生,却没能护得住她安稳,这么多年,是风家欠了她的,所有的亏欠、愧疚、皆化为一声幽幽长叹…… “我会把她归入祖嗣,我风家人就算死,也不能流落于外。” 风意晗望他一眼,那一眼极冷,让太上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上前捡起地上画轴,风意晗转身,面无表情地出了太极宫。 身后的宫殿里,昏暗的光线中,太上王坐在楠木椅上,面容晦暗,鬓间又添几缕银丝,似乎瞬间老了十岁之多…… “禹国庆巳年间流落在外的小群主,现已回归祖嗣,赐号挽裳群主,享公主之仪,入葬皇陵。” 庆巳年间,大禹三十多年前,当年的清沅公主嫁于禹国最年轻的异姓候爷,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被传为佳话,却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引天下人唏嘘不已。 皇室秘辛,一向是百姓们大肆关注的焦点,瞬间传遍街道巷尾。 南湘边境的邺城。 客栈里,几人正在楼下用饭,旁边一桌的客人之间传来热切的讨论声。 “霓裳原来竟是禹国人么?”湘晚荷有些惊讶,北彦每届的转世神女都要遍寻天下么? 北宫凌淡淡道,“当年黎国师就是在大禹边境的一个小镇上寻见她的。” “霓裳是当年清沅公主所生的小群主,那这么算起来,她应算是风意晗的姑母了!” 北宫凌点头,“想是没错的。” “是你派人送去的霓裳遗物么?” 不过就一副画像而已,风家之人,总该让他们知道罢。” “想是风意晗的性子,也该如此的。”湘晚荷道。 夹了一筷雪藕放他碗里,“凌哥哥,你多吃点,瞧着你最近都瘦了好多呢。” “嗯,”北宫凌笑笑,夹起雪藕送进嘴里。 吃过饭后,天色渐晚。 过了邺城,就是北彦的边境倾屏山脉了。 天有些冷,她紧了紧被子,却是睡不着了。 出了房间,爬上了房后的阁楼,天中的星子很淡,寥寥几点星光坠着漆黑的夜空。 抱膝坐在房顶上,远处的灯火缭烟中莫名染上了几分寂寥之感。
072念几许尘埃落定-下 巍峨的宫墙之上,旗帜飞扬,顶阁高楼,俯瞰京都,房屋街巷,尽入眼中,湘淇背身立在霞光之中,背影带上了一丝淡淡落寞,“姐,你可怪我……” “怪你什么?” “母亲的仇人,就这样轻易放过……” “娴妃已疯,她已得了报应,终是穆家当年欠了她的,外公若还活着,怕也不会想到他当年亲手送入荒野的幼女竟还活在人世吧,这一切的恩恩怨怨,又如何真能撇得干净……” 湘晚荷扭头,望向身旁的他,神色了然“你也狠不下心去,不是么?” “姐……” 远处的街道巷尾,人声依旧,丝毫不减往日热闹。湘晚荷淡淡道,“好好做好你的王上,小淇,南湘以后就要交给你了……。” 她伸手遮了遮头顶的日光,嘴里咕哝道,“晒死了,这样的天气很容易中暑气诶!” 湘淇抬头,默默看了一眼头顶的日头,明明是傍午了,太阳都快落山了,何来晒人一说。他扭头,看她着着一身男装,白衣飞扬,神情气质竟和那人有着七分的神似。 他噎了一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逛集市啊,凌哥哥还在下面茶楼等我呢,北彦天冷,得多买些路上所需的东西才行。”湘晚荷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问他“看看我这一身男装如何?和凌哥哥比怎么样?” “等等……”湘淇打断她,“你刚刚说你要去北彦??” “嗯,明日就走。” “你……”湘淇脸色一黑,“你刚把南湘这么一个大摊子撒手推给我,你就要走么?” “你是王上,就该肩负起南湘的责任。”湘晚荷望着他,说的义正言辞。 “不行,我也要去! 湘晚荷脸一沉,阴测测地道“那你试试!” “………” 落日夕阳,余晖尽染。 “你生辰之前应该会回来吧?” “不一定……” “湘晚荷,我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 “我知道……,那么大声作什么?” 湘晚荷揉了揉耳朵,朝他摆摆手,“母后当年怀你之时,总会坐在院中的桐树下背诵父王的诗词给你听,还央我给你取名,说一定要像父王那样听着有含义的,虽然当时你不过才四月有余,母后却总对着父王的画像念叨你长大后的模样,我一直想象我的弟弟会不会像父王一样高大英武,亦或是总会黏在我身后,央我陪他玩闹,不管怎样,我心里都是欢喜的……” 湘晚荷淡淡道,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但我最欢喜的,还是他已经长大了,能想自己所想,能护自己所护,只要他觉得心里是真心如意就好………” 晨阳宫里,不知姐姐送你的那副画像,可还喜欢呢? 清晨,公主府。 云贰驾着马车停在府门口,湘晚荷转身再次向身后望了望,依旧一个人影也无,不由地嘀咕道“这孩子,莫不是还在使小性子不成?” 北宫凌走过来拍拍她的肩,一脸宠溺地道,“不要总把他当成个孩子,他比你想的要懂事,那孩子,只是心里不舍罢了。” “嗯,我知道。”湘晚荷点头,“不过两月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啊?公主,你不回来了么?那你把老婢也带上吧,公主身边总得有个亲近人侍候啊!” 燕娘在一旁,上前拉过湘晚荷急急地道。 “燕娘,我只是带着师傅伯母去北彦看看苏姑娘罢了,用不两月也就回了。” 燕娘安下心来,“那公主,你们可要早些回啊。”转身又对北宫凌招待了一番。 “好了,燕娘,你回吧。”湘晚荷摆摆手,转身,北宫凌拉着她上了马车。 “凌哥哥,你的手越发的凉了……”,湘晚荷拉过他的手捂在怀中。 北宫凌不由地笑笑,“傻丫头,现在是夏季。” “是啊,都到夏季了,凌哥哥的手为什么还是这么凉呢?” 北宫凌眸光闪了闪,却是笑道,“这样不好么?这样丫头坐我身边就不怕热了啊!” 湘晚荷摇摇头,“这种感觉让我心里很不安,总觉凌哥哥要离开我了一样……” “傻丫头……” 北宫凌伸手,把她揽进怀中。 马车跑过长街,驰出城门外,渐行渐远…… 高大的城墙之上,湘淇站在晨光之中,看着城外的马车在官道上渐渐远去…… 他淡淡垂眸,嘀咕道,“姐,我来送过你了,可别说我没良心,是你自己没看见罢了。” 他转身,朝身后的内侍一摆手,“回宫。” “恭送陛下……”身后的沈逸之恭声道。 湘淇摆摆手,迈步下了城墙。 沈逸之扭头,望向晨光下的官道上,那一点马车渐渐消失无踪……
072念几许尘埃落定-上一个月后,湘王守孝期满,入葬皇陵。太子颁诏天下,自诩己身才德不及二皇子,愿助二皇子登基为新帝。 太子府内,一片清冷,府中下人收拾着物什,背着包袱一个个都陆续出了府。 “皇兄……” “皇弟不用多说了,我去意已决,去往封地,做个闲散王侯也未尝不好,,臣…只求皇弟一事………” 湘漓说着,对着他曲膝跪下。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湘淇连忙伸手就去扶他。 湘漓推开他的手,“母妃一身凄苦,我知她做了许多令人不容之事,现在她已到了这般境地,我想带她远离这皇宫,以后只求能安稳过完余生,皇弟就全了我吧……” 湘漓沉声道,垂眸神色悲凉。 湘淇望着他,半晌,默默地道,“好。” “多谢。” 湘淇沉默伸手扶起他。 屋外,老管家踌躇在门口“殿下,府中的下人都……一一发过银两……打发走了。” “嗯,管家准备一下吧,去宫里接娴妃娘娘。” “殿下……”老管家叹了口气,忍不住出声道。 “管家,你去吧。”湘漓摆摆手。 “皇兄,保重……” 湘淇握了一下他的手,转身,一步步出了太子府…… 贤王,闲王,做个闲散之王,也未尝不好。 王宫内,丹阳宫。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不,我没错,没错!凭什么同是将军府之女,你们却要狠心这般对我,老天不公,不公!连他也向着你,向着你!” “啊…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都死了,死了!滚啊…………”女子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脸惶然地后退着缩往墙角,胡乱挥手,嘴里还在不住地呢喃着什么…… 屋外守着的两个宫女战战兢兢地勾着头,守在门口。半晌,一个年纪略小一些的宫女忍不住叹气道,“唉,这娴妃娘娘瞧着也怪可怜的……。” “嘘……,小声一点。”略大些的宫女压低声音止住她,倾耳对着殿内听了一会儿,才小声地道,“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可别叫她听见了,要不然又该疯魔了。” 小一些的宫女压低声音,勾着头一脸地不解,“这娴妃一会儿说自己是将军府之女,一会儿又说自己是孤女……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 “咳,你进宫晚自然不知道了!”大些的宫女朝屋内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听说里边的那位,当年是青楼的头牌呢,就因生了贤王殿下,一跃成妃,独享荣宠这么多年,却是连那明妃也是比不上的。” 小宫女有些惊讶,“以前后宫最受宠的不是明妃娘娘么?” 大些的宫女鄙视地瞧了她一眼,解释道“为何这宫里的娘娘除了屋里的那位,其余的皆是一无所出,还不是先王默许了的么,这等宠爱,想想也是无人能及的啊!” “原来竟是这样的么?”小宫女一脸恍然地点头。 守在苑外的侍卫进来,吆喝着上前,“嘀咕什么呢?快把门打开!” 两个宫女急急转身,待看清眼前之人皆是一惊,慌忙弯身行礼,“参……参加太子……额……贤王殿下!” “殿下,您请。”一旁的侍卫抬手道, 守在门前的两个宫女急忙让开,湘漓朝身后摆了摆手,抬步进了屋内。 屋中昏暗的光线里,女子瑟缩在墙角,低着头躲在影阴中,听见屋中的脚步声,猛然抬头,眯起眼,待看清来人时,大叫起来,“你出去!出去!你来做什么?啊,不行,你快走,快走!” “母妃……” “快走,柳丞相要谋反,已经包围了王宫了……你快走!”,娴妃急急起身,说着就要伸手来推他。 “母妃……,是我啊……湘漓……” 娴妃手下动作顿了顿,抬眼仔细地瞅了他两眼,伸手一把推开他,吼道“你是谁?是谁!” “是不是那个女人叫你来的?明明她都死了,死了!”娴妃大叫着伸手揪扯自己的头发,一脸的狰狞。 湘漓伸手揽过娴妃的肩膀,不住地道“母妃……,我是漓儿啊,湘漓!” 娴妃癫狂的神色一怔,半晌,嘴中喃喃道,“漓儿?你是漓儿?” “母妃…,是我,孩儿带你离开这王宫吧,离开京都……” “不……我不走!”娴妃伸手推开他,狂乱地摇头,“我费尽心思地把你推上太子之位,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位置,我怎么能轻易便宜了柳明蕊那个贱人,她巴不得我死呢!我决不能便宜了她,我生是王宫里的人,死也是王宫里的鬼!” 娴妃边说边往后退,神色癫狂。 “殿下……” 身后跟着的两个宫人小心翼翼地出声道。 “给娴妃娘娘收拾一下吧,把随身之物都带上。” “是” 湘漓站在屋中,地上到处是东西砸碎的残垣,一片狼藉,昔日辉煌的丹阳宫已成了这般模样,那个女子瑟缩在角落里,衣裳脏乱,一脸惊恐。 新王下旨赐贤王洛水以南郡县为封地,是为南阳郡王,太妃舒氏前往,赡养终年。 一辆马车驶出了湘王宫,曾经的一切终成过往。
071一月之期君归来月色如辉。 清心苑外,一抹雪色悄然飘进了院内,暗处的云卫被惊动,正要现身而出,待看清夜色中的那抹影子时,一时心下了然,几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又齐齐隐入了黑暗中。 北宫凌站在门前,月光下的神色有着微微疲惫,平素一贯纤尘不染的白衣也染上了些许风尘之色。 他伸手推开门,动作轻柔至极。 屋中一片黑暗,窗外的月光透进朦胧的光影,她静静躺在床上,睡梦正好。 他凝神看了她一会儿,那双琉璃月色般的眸子里溢满了温柔之色。 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角,他转身轻声出了房门。 雪色的身影穿过几重庭院却是去了幽兰居。 红棉正趴在内室里的短榻上守夜,本就没睡熟,听见屋内的响动,朦胧睁眼,就见屋内的男子一身白衣立在床头。一旁的油灯已被点亮,照出男子朦胧的侧影,不知怎的,竟有几分虚渺之感…… 她揉了揉眼,眼前依旧是那人的一身白衣,确是北宫公子无疑。 她一惊,急急起身,有些不敢置信地唤道,“公……公子?……你是何时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 北宫凌淡淡道,并没有回头,依旧立在床前,“既然醒了,就帮我打盆水来吧。” “哦,好……好的,那……那奴婢去了。”红棉应着,望了眼前男子一眼,转身神色欣喜地出了房门。 北宫凌伸手把了一下湘淇的腕脉,从怀中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给他服下,又拿出两颗散发着冷香的雪莲丹,在一旁的瓷碗中化开。抚开右手间袖子,在腕上划下一道伤口,有鲜红的血,顺着腕间慢慢流进碗中,瞬间在水中蔓开…… 他的血便是最好的灵药,左手轻抚上腕间,再放开时,伤口已经止血,掏出药膏抹上,用不了两天也便愈合了。 伸手扶起湘淇,把碗中的血药给他服下,不过片刻,湘淇的脸上已经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红棉端着铜盆进来时,北宫凌已经不在了,只余屋中的烛灯幽幽亮着,红棉左右望了望,屋中确是没了那一身白衣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疑似在做梦,可是床上的二皇子呼吸明显间平稳了许多,脸色红润,正在安然熟睡。 北宫凌回了房间,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揉了揉额间,一身雪色白衣在朦胧夜色中更显虚幻了几许…… 清晨,阳光晴好。 湘晚荷醒来时,便闻见屋中飘散着一股幽冷的花香,像极了北宫凌身上的梅香。她急急翻身坐起,下了床便见桌上竟放着一大束花枝,有白的、红的,小小的花朵,清清淡淡的冷香,在屋中幽幽飘荡。 湘晚荷愣了愣,拿起桌上的花枝,呢喃,“是梅花么?” 虽然只听北宫凌描述过,但她敢断定这定是梅花无疑了吧。 “定是凌哥哥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花枝,转身跑出房间…… 想也不想,伸手推开隔壁的房门,北宫凌立在桌前,手中端着一碗药正准备喝下,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碗,望向她,眉眼间都是温暖,“醒了么?” 她吸了吸鼻子,上前扑进他怀里,力道之大,竟是推得他后退了一步。 “凌哥哥,你何时回来的?怎得不去叫我?”她在他怀中仰起脸,望着他,眼中有着淡淡晶莹。 北宫凌伸手摸上她的脸,目光宠溺“昨夜回来得太晚,你已经睡下了,就没叫你。” 怀中的她不过一月未见,却是又显单薄了不少,他皱了皱眉,“起来了怎么连衣裳也不穿,就不怕冷么?” 湘晚荷低头,看着自己就仅着了件中衣,青丝披散的样子,脸不禁红了红,眼角瞟到一旁桌上放着的药碗,有些惊讶。 她抬头,急急地道,“凌哥哥,你怎么了?是生病了么?” “无事,只是染了风寒罢了。” 他伸手牵过她,“先回房把衣裳穿上,叫下人见了成什么样子。” 湘晚荷柔弱无骨的小手被她握在手中,却是皱了皱眉,“凌哥哥,你的手好凉。”她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双手包住他的手,在手心里捂着。 他回头,伸手摸上她的发,淡淡道“许是在北彦呆得太久了,已经习惯那里的冰雪了。” “凌哥哥,北彦是不是真的很冷啊?也不知薇姐姐受不受得住?” “云儿,她会是个好君主的……” “嗯,我知道”湘晚荷低头道。 更好衣裳,洗漱过后,她亲自找来青玉瓷瓶,把桌上的梅花一枝枝插好。 “凌哥哥,南湘气温太暖和了,这梅花会不会捂坏呢?” “离了根,总归也开不了几日的。” 她笑,“日后,凌哥哥定要陪我亲自去瞧上一瞧北彦的梅花不可。” 他望着她,半晌,淡淡道,“好。” 屋外响起红棉的声音,急匆匆地进了院子,嘴里叫唤着“公主……公主,二皇子醒了呢!” 红棉奔进屋里,瞧见屋中的北宫凌,愣了一下,喜道“北宫公子,你果真回来了啦!” 湘晚荷却没注意红棉的后一句话,满心都被湘淇已醒了的消息充斥着,她欣喜地道,“真的么?二皇子真的醒的?” “公主,北宫公子昨夜就已为二皇子解了毒,现下,二皇子已经醒了,凝香正侍候着喝药呢。” 湘晚荷回头,扑进北宫凌怀里,仰头望向他,“凌哥哥,谢谢你。” 北宫凌抱着她,眸中神色温柔,“傻丫头,何须用谢……” 伸手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去看看小淇吧。” 一旁的红棉早就偷笑着悄悄退下了。 湘晚荷上前两步,快步走到他前面,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的弧度,两人一路向着幽兰居而去。 湘淇的气色果然是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小丫鬟正扶着他在院中散步。 “这毒才刚解呢,快躺床上去,定要好好养着才行!”湘晚荷急急上前,招呼着婢子就要把他扶屋里去。 “姐姐,我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体虚罢了,在床上都睡了半月了,再躺下去非发霉了不可!” 湘晚荷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招呼一旁的婢子道,“去给二皇子再拿一件衣裳来披上,再把屋子的短榻搬到院子里来,放在太阳能照见的地方。” “是,”一旁的婢子领命进屋里去了。 “姐姐!”湘淇忍不住唤了声。 “乖乖听话,要不然我叫人把你送回宫里去。” “………” 湘淇转身,低着头凑近北宫凌,小小声嘀咕道,“北宫哥哥,你有没有发现姐姐好凶!” “——湘淇,你在说什么?”湘晚荷回头,挑眉道。 “没有没有。”湘淇连忙摆手,“我是说姐姐对我真好。” “还算你知晓。”湘晚荷撇他一眼,瞧着两人,道,“凌哥哥还没见过小淇吧,你们何时竟这么要好了?” “姐姐,”湘淇望着她直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亏你还自诩跟在北宫哥哥身边多年了呢,竟是把那些心思都放在制药研毒上了么?北宫哥哥每年都会进宫一趟,私下为我驱毒调息,这么多年才不至于身子破败………” 湘晚荷脸一红,她又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弟弟还活在人世嘛,凌哥哥知道也不告诉她,每次一出谷就是一两个月,又不带着她…… 她突然想到一事,抬头望向北宫凌,一脸笑意深深地道,“莫非凌哥哥那时就对我心有所属了么?那时我还只是个孩子呢。” “姐姐,哪有女子像你这样的,当面问男子这种问题!” 湘晚荷伸手撵他,“小孩子家懂什么,回屋里去,不许偷听!” 湘淇身子一晃,不仅扶额道,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个姐姐还有这么不着调的一面呢? 北宫凌望着她笑意温柔,伸手揉揉她的发,“你现在不也像个孩子么?” “扑哧”,身后的湘淇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湘晚荷黑着一张脸转身,湘淇连忙摆手道,“我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我马上进屋去。” 说罢,勾着头磨磨蹭蹭地进屋里去了,湘晚荷望着他,初见时的那个小小少年,不知何事竟也在慢慢长大,投射在廊下的长长影子,竟让她有种恍惚的错觉,不知当年的父王,年少时是否也曾是这般的呢?她的嘴角,不知何时扬起一抹暖暖笑意。 “凌哥哥,谢谢你。”湘晚荷回头,望向北宫凌道。她从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般想从心底里对他说谢谢…… 北宫凌把她揽进怀里,眸中墨色深深,“我从来不想要你对我说谢谢……” 湘淇的伤好得很快,经过几日的细心调养,已经痊愈了。
070湘国太子 “夏蝉 ,走了么?”湘晚荷淡淡道。 “回公主,按照公主的吩咐,盘缠都给她准备好了,夏蝉已经出了公主府。”沁春站在门口,垂眸道。 湘晚荷望她一眼,神色淡淡,“有些事,你该清楚明白,本宫没有明说并不代表心里不知晓。” 沁春身子僵了下,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好了,你下去吧。”湘晚荷摆摆手。 “是”,沁春行了一礼,转身悄然退下了。 湘晚荷抬头,看着院中的桐树,繁盛的枝叶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只留下些许阳光在地上透下斑驳的碎影。想来不过短短半月而已,北黎改成了北彦国,苏念薇成了北彦新王,曾经的神殿国治一去不回。南湘也是换了一番天地,眼看着就快入夏了,还有三天就满了一月,不知凌哥哥,何时才会回呢? “回神了!”耳边魅惑低沉的嗓音打断她,一只手伸在她眼前晃了晃。 “自你醒了这两日,动不爱望着某一处发怔出神,魂都被勾走了似的。” 湘晚荷抬头,风意晗不知何时来的,双手插着胳膊靠在门上,正一脸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有我这么个绝世无双的美男天天伴你身边,你居然还有心思去想别人?” 湘晚荷白他一眼,反驳道“想你的女人,怕是都排满大禹了吧,我怎么好意思再跟她们去抢呢?” “你还用抢么!我都自动送上门来了,也没见你如何上心过。” “你应该明白才是,公主我一直都是比较矜持的。”湘晚荷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风意晗瞧着她,半晌,低语了一句,“我倒真想,自欺欺人地明白才好。” “你说什么?”湘晚荷没听清他的话。 风意晗望她一眼,淡淡道“小荷花,看你这样子,我也就放心多了,来了南湘这么些日子,总该要归国的。” 湘晚荷抬头,神情惊讶,“你要走了么?” “嗯。” “什么时候?” “轻风赶着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我送送你吧。” “好。” 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风意晗的神色淡淡,红色的衣角擦过重重庭院廊回,出了门外。 湘晚荷站在府门口,看着那一贯秉承某人极喜张扬华丽的马车,渐渐走远…… 她转身进了府内。 她似乎一直都是,极讨厌离别。就算是风意晗,也是一样的吧…… 整日里待在府中,她也懒的出府去,期间逸之来过两次,还送了她好些个补品,不过是普通的体虚身子弱罢了,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哪用的着那些,她却是推脱不过,也就全都收下了。 太子来她府中,却是她没有想到的。太子瞧着有些颓丧,神色也不复往日的神采 。 湘晚荷对他,心里或多或少是有些愧意的,上一辈间的恩怨,她分得很清楚,太子心思直白,却还是无辜牵扯到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来看看……二弟。” 湘漓并没有唤她皇姐,湘晚荷望着他,总是有些什么远了吧…… “好”她道。 幽兰居里,全是新移植的兰花,摆满了院中大片,散发出一股淡淡幽香。 湘漓怔了一下,淡淡道“听说公主也极喜爱兰花……” 湘晚荷愣了愣。 “曾听皇弟提及过……”,湘漓道。嘴角的笑容怎么看都有几丝乏味…… 内室里,红棉和另外两个丫头在床边照看着。湘淇躺在床上,气息浅浅,仿若只是睡着了般。 “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却并不如何亲近,青竹轩里始终都有人看守着,父王和母妃也不许我去接近他,他一直体弱,病怏怏的,我那时还嘲讽他定是得了会传染的怪疾,才招致别人厌恶的。他却从来都不气,见了面依旧唤我漓哥哥……,他一直都是极其聪慧懂事的,若是他真的是我弟弟的话,这太子之位,或许如何也轮不到我了吧……。” 湘晚荷望着他,只觉是天意弄人,湘王一生活在阴谋之中,算尽一切,如何会教养了这么一个心思纯善的孩子,是他的倏忽大意还是娴妃护得太好??…… “我说这些做什么?”湘漓笑笑,转头对她道,“公主,现下看也看了,我也该回去了。” 湘晚荷望他一眼,道“红棉,送送太子殿下。” “谢公主了,”湘漓道了声谢,转身出了幽兰居。 湘晚荷望着他的背影默了一默,转头望着床上静静躺着的湘淇。 “在宫里终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待你的,小淇,这么多年,你也是真把他当成哥哥的,是么?毕竟他给了你,姐姐没能给你的那一份亲情……
069叹一场红尘离殇三日后,湘王毒发,死于上阳宫。 柳丞相、莫离卿逼宫造反,株连全族,打入大牢,秋后处决。 太子殿下归,暂代王上之职,尚书林大人、御史陈大人辅政,少卿沈逸之因护国有功,暂参内政,着日升迁。 柳丞相多年来在朝中苦心经营,余党甚多,经几位大臣几日镇压,朝中才算暂时平静下来。 公主府内,依旧一片阴云笼罩,公主昏迷了三日还未醒,府中之人皆是一脸郁郁。夏蝉自宫变那日起,就被关进了柴房,已是七日。 燕娘的心里也未曾舒畅过,眼看着公主昏睡了几日了还未醒,心里着实有些着急。匆匆跟刘妈交代了一声,别忘了给夏蝉那丫头也送些吃得去。便端着熬好的稀粥出了小厨房。挂在廊下竹架上的鹦歌扑扇着翅膀飞到她肩头,伸长脑袋就要来啄她手中托盘上的碗,燕娘瞪它一眼,挥手招开它。 【 】 “红衣美人,红衣美人……,”鹦歌在廊下转了两圈,似乎瞧见了什么,嘴里大叫着,扑拉着翅榜上下乱跳乱蹿个不停。 燕娘抬头,那位晗王陛下正领着几位花匠度步进了后院。 “风公子这是做什么?” “给你家公主好好倒置倒置那莲池,眼看都快入夏了,那池子里也不见开花?” 风意晗说着,伸手抓下廊下乱飞的鹦歌,捏在手里,“咯吱……咔”,指间连续发出鸟骨碎裂的声音,鹦歌哀嚎着用尖嘴去啄他的手,两只爪子无力地在空中乱蹬着。 燕娘默了默,都四月了,南湘气温,今年这个夏季似乎来得特别迟…… 风意晗挥手扔开它,迈步悠闲地出了长廊…… 被扔在地上的色鸟翻着白眼作挺尸状。 燕娘端着粥进到公主的屋子时,湘晚荷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 燕娘惊喜地上前,神色激动。 “公主,你可算是醒了。” 湘晚荷揉揉脑袋,“燕娘,我睡了几日了?” “都整整三日了,公主你,还好吧?”燕娘仔细地瞧着她,小心翼翼地道。那夜晗王把公主带回府时,公主当时满身满脸的血,那模样简直吓死她了。 “嗯,就是头有些痛。燕娘,我这是怎么了?” 燕娘有些惊讶,“公……公主不记得了么?那夜……上阳宫………” “怎么了?上阳宫发生了何事?” 燕娘愣了愣,忙摆手道,“无事……无事,公主还是先把粥喝了吧。”说着伸手端过一旁的白粥就要喂她。 “燕娘,我自己来吧。”湘晚荷伸手去接碗。 燕娘扭身让过她,唠叨道“公主你刚醒,几日没有好好吃过饭了,哪里会有力气。” 湘晚荷想想也是,也就随她去了。 之后,自然也知道了宫中这几日发生了众多大事,只是上阳宫那日的情形,她却是实在想不起来了。 进宫去瞧了一下湘淇,依旧是昏迷不醒,每日用参汤吊着,气息倒还算是平稳。湘淇体内本就有相思毒,虽已除尽,却是留下了病因,再中相思,便要比平常中毒之人严重许多。湘晚荷命人把湘淇接回了自己的公主府,他在宫中又无个亲近之人照看,还不如放在她自己身边来的安心。 想起湘淇,她又想起一事,找出藏于梳妆台中的锦盒,她打开盖子,里面的娟帛上一枚红色的丹丸静静躺着,气味浓郁,带一股幽幽甜香。果然是被换掉了!除开她身边亲近之人,不作他想。 门外黑影闪进,洛殇在她身边低声道,“公主,云卫已经查过了,夏蝉确是柳丞相之人无疑,公主被囚牢中那几日,她曾给柳丞相传过书信,被我劫住了,暂时关押在柴房,只等公主处置。” 她昨日里已听燕娘说过此事,说那孩子已经几日不吃不喝了,瞧着也怪可怜的,这话明显着有求情之意。她沉思了片刻,淡淡道,“给她一些盘缠,逐出府吧。” “……” 洛殇愣了愣,随后也明了湘晚荷之意,点头道了声“是”,转身退下了。 沁春收拾了一些夏蝉的东西送到柴房,夏蝉的气色并不好,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乱。 “本来燕娘也要来的,又怕公主知道了不高兴,所以便把这事交给了我,你我一同进的公主府,服侍公主也将一年了吧,在这府中,也就数咱俩最为要好了,姐姐我这也存了一些银两,妹妹一块拿去吧,回去家乡亦或是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妹妹年轻,总会是有个好去处的。” 沁春把手中收拾好的包袱递给她,语气淡淡,神色并不见如何伤感。 夏蝉瞧着她,忽觉心里有些忿忿,伸手打开她的手,神色不愉,“我不用你来可怜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是镇远将军府的人,接近公主的目的还不是跟我一样的,你又凭什么来可怜我!” 沁春叹了口气,淡淡道,“你怎地还不明白,你以为我们俩人呆在公主身边这么久,她就真的没有任何怀疑么?公主迟迟没有戳破我们,也是因我们并未做过令人不容之事罢了,我自认我从未存过害人之心,以后亦是,若真有不得已的一天,我会先解决了我自己。公主纯善,就算心里终有不忍,却也是不能再留你在身边的,妹妹还是知足吧。” “我就不送妹妹了,妹妹好自为之了。”沁春把包袱放她身边,走至门口,扭头望她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夏蝉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在门外走远,半晌,捡起地上的包袱出了门外,最后望了一眼眼前的府邸,终是抬眼迈出了公主府。
068吟一曲离歌叹挽同样是夜。 寂静无声的空旷大殿内,一丝暖意也无。 内室里,床上的男子紧捂住心口,额间有冷汗溢出,山峦似的眉紧紧皱起,唇边一丝血色也无…… “云儿!”他大叫着坐起,脸色苍白,额间发丝已经湿透,胸口处的阵痛清晰传来,宛如刀绞。 北宫凌翻身下床,墨发散在身后,就仅着了件中衣。 穿过一间间空旷的大殿,他下了楼梯,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地宫,壁上的夜明珠一个接连一个,发出炙热的白光,照亮得如同白昼。 打开一闪古铜色大门,沉重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沉寂了百年的古老,扬起一片迷蒙的尘埃…… 大厅里,两具身着金色盔甲的铜像,立在门前,北宫凌伸手转动壁上一颗夜明珠,面前的石门轰然升起,露出里面一间密室,室内放置着一架冰棺,简易的摆设,一旁的宽大石台上,放着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式样毫不一旁起眼,唯独比普通镜面要更为大一些。 北宫凌伸手,划开腕间伤口,鲜血流进镜中,瞬间填满了整个镜面。 他右手在镜上挥过,镜中渐渐现出一道画象来…… 阴暗狭小的牢房内,一角的女子抱膝坐于角落里,整个身子埋在黑暗中。 幽暗的烛光中白得刺目的长绫…… 幽深的夜,脚下的血,女子手持匕首,满脸满身的鲜血,一片刺目的红…… “丫头……” 他呢喃着,伸出手似是想抚上她的脸,心间的痛楚一波波袭来,痛感却在渐渐消失…… 他垂下眸,似是怕镜中的她瞧见他此刻的模样,他低头看着自己渐渐变得有些苍白透明的指尖,眸中划过一丝悲凉…… 头有些昏沉,眼睫轻轻颤了颤,他转身,在高台下坐下,头靠在台柱上,闭上了眼睛。身周一丝淡淡光晕围绕…… 答应她的一月之期,还有十天。 他默默道。 北黎的日头,似乎都是淡的。即使再暖的阳光也晒不化那厚厚积雪,即使不飘雪的日子里,也是冷的。 身下的马儿都是极其耐寒的雪马,在数个飘雪的日子里穿行而过。苏念薇眯眼看着远处的皑皑雪峰在日光的照射下闪耀出晶莹的色泽。 越靠近北黎的神都,她胸口的蔷薇越是艳丽,如同一抹血色之花,灼得她心间隐隐作痛。记忆里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牵引着她不住向前,靠近…… 她很不喜这种感觉,北黎于她而言是陌生的,仅仅因一个所谓的神女封印,就要禁锢住她的一生吗?心底里的抵触让她没来由地厌恶。北黎传说中的神殿,一座古老的宫城,带着千年不化的飘雪,是留存于亘古记忆中一个模糊的点……。母亲告诉她,她出生时,是一个落雨的清晨,阳春三月正是蔷薇开花的季节,那时的太傅府并未种蔷薇,这种花儿极其珍稀,世间少有。 当苏念薇看见神殿之内,当年的冥女石像时,她终于明白,那个女子为何会引得洛水龙君世世追寻。那样一个女子,一身邪魅的赤衣,妖冶得宛如夜间蔷薇,衣角上大朵大朵的血色之花,开遍幽冥万里,眉眼间的桀骜,睥睨天下。那个女子,和她很像,容貌五官,有着介乎寻常的神似。苏念薇叹息,可她,终究不是她。冥女当年受天罚,除却万年修行,堕入凡界,终抵不过生老病死,神魂俱灭。徒留洛水龙君痴恋终年,世世追寻一个影子,囚了自己,亦囚了人世…… 苏念薇伸手拿下冥女像手中执着的一面铜镜,菱花镜面,素雅小巧,并不起眼,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搭配难免有些怪异,或许不执镜会更合适一些,她刚拿下铜镜,眼前的冥女石像,忽然碎成一地,无声散去,瞬间便化为虚无。 身后三位长老,皆是目瞪口呆。这冥女之像伫立在这神殿之中早已千年之久了,为何现在说没就没了? 众人却也是不敢有异议的,望着苏念薇和建族神女相似的面孔,神女之印,几人自觉地表示了默认。 神殿后的飞天崖。 一望无迹的白,高高的山皑,北宫凌上了山顶。有飘雪落下,在他脚下簌簌作响,他没有撑伞,任凭雪花落于肩头,消散风中……… 他站于崖边,垂眸望向广场之中高高的祭天神坛,几日前的一场大火,现在只剩下面目全非的盘龙神柱,以及下方的圆形阶台。 身后有黑影现身,黎回低头,神色恭敬。 “大人,神女已归。” “让她着手,准备接管北黎吧。” “大人!” 黎回抬头,神色惊异。 “神女刚刚归国,怕是………” “她有这个能力………” 北宫凌淡淡道。 她既回了北黎,便是已想好了一切。神殿认主,冥女之印,就是鉴证…… 神女归国的消息瞬间传遍北黎,族中之人皆是心喜不已,因大长老被禁一事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不少。就在神殿众人商议神女继位一事时,国师发出消息昭告天下,改北黎,族为国,号北彦。 几位长老皆是不服,联合抗议,夜闯内殿,被国师打出殿外,废除灵力,第二日,肃整全族。自此,再无人敢有异议。 北黎新王登基大典通告天下,新届神女苏念薇,为北彦新任女王。 新国废除神主体制,依旧保留神殿,纪念当年的先祖。百姓们若有才华皆可入朝为官,为国重用。 纷飞的白梅混雪落下,让人分不清是雪还是梅。 苏念薇披着白色披风,坐在寝宫门口的台阶上,火夕卧在她的怀中,一丝体温也无,安静地睡着…… 大雪簌簌地落下,瞬间在地上又添厚了一层,怀中只有一枚火红佩玉,闪着幽幽光泽。 “我只在乎她所在乎的,别的于我无关。你既选择回国,便是已接受了这一切,成为北黎女王,万般命运,皆由自己。” 那个男子淡淡说完这一切,脸上神色平静,目光却又似透过那重重山皑,望见了那千年无尽的寂寥…… “好。”她道。 多好的选择呢,不是吗?用禁锢换取自由,任谁也会答应的吧,更何况是她。 冥女之像毁,神女历代守护之神化为虚无,灵宠也不会再有了,本不该存于世的东西,是该随着当年的冥女、洛水龙君一起消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婢女唤醒她。 “王,天太冷了,进屋吧。” 她有灵力护身,怎么会冷呢,神女之印已然解封,她天生就该属于冰雪之国的。只是那些记忆,为何忽然就遥远了呢? “既已是宿命,又如何能逃得掉。寂寞也罢,终不过一场繁华落幕后的沉寂。”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它在掌心渐渐融化, 紧了紧身上披风,把狸狐佩玉收进怀中,她起身进了屋内。 大雪依旧纷飞地下。 【 】静看一场落幕繁华 天地变化 拈一片指尖梅花 恋红尘虚话 赏白梅悠悠落下 记忆穿插 曾经桃花滟艳 灼灼升华 是谁的面庞?笑靥如花 红衣覆了天下 大雪盖住了山崖 看阳光折射出绚丽朝霞 夕阳西下 流年蒹葭 吟一曲离歌叹挽 叹一场红尘离殇 记忆初妆 苍白了谁的模样 谁的青丝成了霜 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067血染湘王宫-下 “明妃,你就是这样待孤的么?” 语声压抑不住的愤怒,阴沉地响在沉沉的夜幕中。 “陛……陛下……” 柳明蕊抬头,望着眼前突然冒出的人,一身黑色龙纹锦袍,衣角的金色云纹在黑夜中发出淡淡的光芒。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莫离卿扭头望向来人,一把拉过柳明蕊抱进怀里,语气嘲讽。 “她跟在你身边十年了,还不够么!你能给她什么?你连个男人都不是,除了湘王的这个身份,你算个屁!” 莫离卿狂妄一笑,“你的明妃,早就是我的女人了,哈哈……” 柳明蕊回过神来,推开他。 抬头望向湘王,她点头道,“是,我是背叛了你!可那有如何?” 她大吼道“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不过是你巩固政朝的一场交易罢了,竟是连舒静娴那个破烂都比不上!” “当年,我一心倾慕于你,我以为嫁于你终于可以寻得一场好归宿。不想大婚之夜,你就弃我于不顾,半夜,我尾随你身后,我以为你是去找你心爱的女子的,却不想你竟是跑去了荒芜人际的宛院,搂着一个丑陋的疯女人不放,哈哈……!” 柳明蕊大笑,“一个疯女人,竟还能怀上孩子,我都没有的东西,她凭什么能有!凭什么!” 柳明蕊疯癫的笑声在空寂的廊下幽幽回响…… 院中的大树上,湘晚荷紧咬着唇,盯着眼前的一幕,眸中墨色翻涌,紧握的手掌,指尖已经深陷进肉里…… 风意晗望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小荷花,别这样,都过去了………” “带我下去!”湘晚荷冷冷地道。 风意晗垂眸望她一眼,半晌,沉声道,“好。” 伸手搂住她,衣角扬起,旋身飘下树…… 两人落于院中,湘晚荷身影一闪,人已迅速闪入廊下,袖中匕首伸出,直抵柳明蕊咽喉。 “是你杀了她?” 柳明蕊明显被这突然出现的情况给惊住了,没反应过来,最后一声大笑卡在了喉咙里…… “说,穆青婉是不是你杀的?” 湘晚荷的语声幽幽冷寒,在夜色中更添一抹森然…… 柳明蕊回神,讽刺地道,“那个女人本就中毒活不了了,我只不过叫人给她灌了一些藏红花,她就死了而已。也怪她自己,火都烧不死,竟然一碗打胎药就给喝死了,哈哈……怪她自己……” 柳明蕊大笑着,神色以至癫狂。湘晚荷手中使力,锋利的刃口划破肌肤,渗出血色点点…… 柳明蕊被脖子上的痛感刺激得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之人,眸中终于闪现出一丝恐惧。 “你……你别杀我……”她颤声道。 湘晚荷双眸血红,狠狠盯着她,语声阴冷宛如鬼魅。 “湘淇的毒,也是你下的?!” 柳明蕊抖抖索索地点了下头,随即又狂乱摇头,胡乱地道,“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干的,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 颈项鲜血喷出,湘晚荷松开手,柳明蕊大睁着眼睛,最后一个字悠悠吐出,身子倒在地上…… 湘晚荷脸上,胸前都被溅满了血,映衬着碧色的衣衫,在夜色中越加的冷寒……… 莫离卿早已被惊得呆住,湘王面无表情地看着,脸上神色不明。 风意晗闪身落于她身旁,把她拉进怀中,慌乱地用袖子去擦她脸上的血迹,却是越擦越脏…… 湘晚荷呆呆地立着,眸中光彩全无,恍如木偶。风意晗惊慌地望着她,声音有些颤抖,“小荷花,你……别这样……” 湘晚荷抬头望他一眼,伸手推开他,转身望向湘王,眼神阴冷冰寒…… “湘余陌,这么多年,我早已忍够了!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袖间无回散出,她手持匕首奋身迎上…… 无回,无回,有去无回,研毒这么多年,她唯一留存之毒,集齐凌云峰万毒之源,当年,父王母后所受之苦,她一定要让他亲自还回来! 手中匕首只冲双目而去,带着万分仇意与狠决…… 眼前,却有一人,一身红衣旋身挡住了她,风意晗悲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荷花,我来………” 眼前白光闪过,似乎只是一个挥手间,一双血淋淋的眼珠已经喷射而出…… 风意晗转身把她拉进怀中,挡住了身后的一切。 “小荷花……,不要看,太恶心……” 他的声音沉闷而悲凉…… “啊~!” 身后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湘王脸上眼珠已经不见,只留下两个血肉翻翻的黑洞,鲜血淋漓…… 四面围着的一众禁军,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脸色惨白,双腿不住的打颤…… “嘎吱~”一声,上阳宫的大门被人打开…… 柳丞相的脚步有些虚浮,待看清门外的一切时,本就惨白的脸色越加的死气,他抬头望向风意晗,语声颤抖,“晗……晗王,我我们的交……交易,可还算数?” 远远的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似有大匹人马蜂拥奔进了宫内,步伐齐整,带着隐隐肃杀,直冲上阳宫而来…… 湘晚荷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风意晗搂住她,向身后淡淡道,“交易?你也配?” 垂眸望向怀中的人儿,红衣扬起,飞身奔上屋顶,瞬间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廊下,柳丞相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片血色,在阶下漫延………
067血染湘王宫-上 南湘。 整整三天了,太子一丝消息也无。 湘王一脸阴沉地进了宫内大牢,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福禄。 黑漆漆的牢衙内,只有壁上的一扇小天窗从外照进些许微弱的月光。 湘晚荷坐在墙角的干草堆上,整个人埋在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神色。 沉重压抑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大牢内幽幽响起。 有看管牢房的官兵,把来人引至牢门前。 湘王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牢房中的人影,身后的福禄立即指使引路的管差把壁上的油灯点亮。 昏暗的烛光霎时照亮了幽暗的牢房,现出坐在墙角一侧的女子来。 湘王阴沉的声音在牢内幽幽响起,更显一股冷寒之气。 “湘云,你可真是我南湘的好公主,竟然信奉这些神鬼之能,若是你说出太子的下落,孤王立马放了你!” “真是笑话,你以为我会信你么?若是说了,我还有命?你现在怕是巴不得早些把我杀了吧!” 湘王脸色一沉,阴鸷地道,“你弄一张假药方来糊弄孤,孤没杀了你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你莫不要再得寸进尺!” 湘晚荷冷冷一笑,“原来你都知道了么?如何?被人背弃的感觉是何滋味?” 大牢外,静谧的王宫内,一场心惊肉跳的宫变正在上演…… 后廷已被禁军副统领莫离卿全权掌控。丹阳宫内,柳明蕊一身大红宫装,妖艳牡丹灼灼盛放,脸上妖媚的妆容遮住了还略显苍白的肤色,明明是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哪里还看能的出丝毫的疯癫之色?? 娴妃一身淡紫色宫裙,冷冷地睨着眼前之人,淡声道,“不知明妃夜闯本宫之所,是为何事?” “呵!”柳明蕊哧笑一声,望着她,朝地上啐了一口,“舒静娴,都到这时了,你还在跟本宫装贤淑,看着你那张犯贱的脸,本宫就泛恶心。一个青楼出身的臭婊子,肮脏不堪,你凭什么跟本宫争!是拿你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是那个偷的别人的种?” “明妃,你住口!”舒静娴阴沉着一张脸,厉声呵住她,“这话我若是禀告给陛下,你以为你还能活?” “少用陛下来吓唬我!”柳明蕊挥手打断她,语气嘲讽,“我喜他恋他争他宠爱,不过都是为了那皇后之位罢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还是争不过你!” 柳明蕊扬唇,嘴角的笑意越加讽刺“笼统不过都是为了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罢了,他除了权势富贵,还有什么?马上这些我都会有了,统统都会有了,哈哈!” 门外声响,有人推门进来,声音急促,“蕊儿,你好了么?” 娴妃面色一惊,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禁军都统领莫离卿! 柳明蕊回头,瞪他一眼,语含不悦,“怎么了?” “你何必再跟她废话,这个女人必须尽早解决掉。”莫离卿阴侧侧地道。 “不行!”柳明蕊打断他,扭头望向舒静娴,目光阴狠,“这个女人死了太便宜她了,我要叫她生不如死,要她跪在地上求我杀了她,那样,岂不有趣很多?哈哈~” 柳明蕊阴冷的笑声在屋内飘荡,她转身望了莫离卿一眼,警告道,“你不准动她。” 妖艳的衣抉扬身飘出了门外,莫离卿回头望了舒静娴一眼,目光阴沉冷厉。转身跟着出去了。门外身配长剑的王宫禁军迅速把丹阳宫围了密不透风。 舒静娴瘫坐地上,面色惨白。 远处的刀剑厮杀声在夜色中越加悲凉…… 似乎早已知晓般,宫中大牢外迅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柳丞相发动宫变直捣上阳宫,整个王宫弥漫在一片血色中。湘王朝身后一示意,福禄端着手中的托盘进了牢房。 揭开遮盖的黑布,盘中折叠放置着雪色的白绫,在昏暗的牢房中格外刺目。 湘晚荷冷冷一笑。 “怎么?还是是忍不住了么?” 湘王望她一眼,目光阴冷。 “留你,终究是个祸害!” 伸手向后一挥,福禄领意上前,手中的白绫就要抽出…… “公主,你也别怪我……”福禄白着一张脸,颤声道。 牢房内阴暗,死寂…… 湘晚荷眉毛皱了皱,忍不住怒道,“死狐狸,你还不出来么?!” “哎,这么精彩的好戏,怎么能不多看一会呢?” 沙哑魅惑的嗓音在牢房中盘旋响起,语声似乎还颇为遗憾。 福禄手一抖,掌中白绫悠悠落于地上。 湘王面色一冷,阴沉地道,“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深夜闯王宫大牢?!” “呵~”男子发出一声轻笑,低低的笑声在牢内回荡。 眼前红影一闪,甚至还没教人看清是如何出手,福禄已被打出了牢房,身子撞上外间牢墙,“嘭”地一声砸于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风意晗伸手,拉过湘晚荷搂进怀中,嘴角一抹笑意分外妖娆。 “哎,终于让我体现了一把英雄救美的感觉了,小荷花,你可否要以身相许呢!” 湘晚荷瞪他一眼,推搡了半天才把他的狼抓从她腰上拿开。 湘王望着两人,脸色越加的阴沉。 “三更半夜,晗王陛下不好好呆在行宫里安寝,跑到大牢里来做什么?” “本王想如何就如何,似乎并不需要向湘王禀告吧!” 风意晗漫不经心地道。 垂眸仔细瞅瞅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个大油纸包来,瞬间一股香味飘散…… 他伸手把油纸包推给她,“还是热的呢,赶快吃了。” 抬眼却是瞧见湘王,一张脸黑的堪比木炭了。 “这酱肘子本王只有一个,湘王若是想吃的话,真不好意思,已经没了!” “……” 湘王僵住。 湘晚荷黑着一张脸,把油纸包推过去还给他。 风意晗脸色更黑,怒道“这是本王给你买的,饿了三天了,你还想逞什么能?” 湘晚荷惊讶抬头,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牢房里饿了三天肚子?她也不想啊,她不是怕饭菜里有毒嘛? 风意晗伸手拉过她,把纸包放在她手里。“吃完了,我再带你出去!” 湘王闻言,面色一变,狠戾地道,“晗王,孤王念你好歹也是一国之王,切不要插手本国之事才好!” 风意晗抬眼,却是一笑,“本王若是偏要插手呢?” 湘王望着他,语声森寒,“那就是与孤王为敌!必叫你有来无回!” 牢外的刀剑肆杀之声愈加猛烈,火光照亮漆黑的夜空,映衬在夜幕中分外耀眼。 湘王心下一沉,抬眼阴鸷地盯着眼前之人,语声阴沉。 “你究竟想如何?” 风意晗淡淡道,笑意有些嘲讽,“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国舅了,问问他,究竟想如何??”上阳宫被丞相府的暗卫及宫中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禁军都统领莫离卿在门口焦急地度步走来走去。 “那个老家伙,究竟把印玺藏在了何处??” 柳明蕊一脸气极,伸脚踢翻了一个玉凳。 柳丞相撇她一眼,朝门口示意道,“你最好把那个莫离卿给我看住喽,若是坏了我好事,我立马把他解决了!” “哥!”柳明蕊脸色一黑,狠戾地道“莫离卿,谅他也没这个胆!” 柳丞相哧她一声。“今日他能背叛湘余陌,明日难保不会背叛我!” “出去!把他给我看好了!” 柳明蕊撅着嘴,跺了一下脚,转身,不情愿地出去了。 刚出了门外,莫离卿急急拉过她,面含喜色,“蕊儿,可有找到印玺了?” 柳明蕊摇头,“还没有。” 莫离卿闻言,神色一颓,忍不住骂道,“该死的!” 柳明蕊抬眼,仔细地瞅了他两眼,面含不悦。 “莫离卿,莫不是你还想要印玺不成?” 莫离卿面色一僵,伸手揽过她,柔声道,“蕊儿,我待你如何?你还不知晓么?印玺又如何?什么都不及你重要!” 柳明蕊闻言,脸上现出几分喜色来,似乎颇为受用。抬头,娇叱他一句,“你最好记住你所说的话,不要糊弄于我。” 谁也没看见,远处漆黑的夜色中渐渐现出一个人影来……
066摧毁北黎神坛半个月的快马加鞭,苏念薇一行终于到了北黎境内, 倾屏山脉。 山脚下,等候着一队人马。 当先一人是一灰袍老者,身后是两名黑衣男子,身披披黑色的披风,戴着兜帽,面容冷酷。 火夕从苏念薇的怀中钻出脑袋,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眼前众人,迈动着四条小短腿迅速奔向马头,昂首挺立,仰天,发出一声尖戾长啸…… 老者神色变了变,面含激动,当先跳下马,对着苏念薇恭敬行了一礼。 “在下神殿四长老酉狄,恭迎神女回国。” 身后之人跟着齐齐下马,单膝跪地,高声呼道,“属下恭迎神女回国。” 苏念薇抬眸看着眼前众人,眸中墨色涌动,半晌,淡淡道,“多谢酉狄长老,国师是否已归国?” 酉狄面色僵了僵,答道,“国师已回神殿。” …… 北黎族又为北黎国,神殿为最高统治,世世代代神女的职责就是守护北黎,国泰民安。 未央神殿内,大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 诺大的弧形密室里,摆放了千万根白烛,把室内照耀得如同白昼,映衬着男子素白的衣袍,带一抹冰寒之意。 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历代神女和国师的画像。画中的男子皆是一身白袍,容貌各异,女子或明媚或娇俏,清丽脱俗异或风姿艳丽。 男子垂眸,伸出手,掌中露出两颗闪着淡淡金色光芒的琉璃魄。光魄渐渐升起,在空中幻化成两幅画像,飞向壁上。 画中的男子眉眼温润,眸中淡淡含笑,面容柔和。女子一身红衣飞扬,容颜俏丽,披散着一头青丝,额间一点朱砂,笑靥如花。 男子渐渐现出画中身影,望向女子的眸光温柔。回头望向眼前之人,似乎叹息了一声。 【 】“北宫,你真的想好了么?” 北宫凌唇角扬起,似乎笑了笑,淡淡道“红尘劫难,陪她一渡,世间磨折,愿为她顾。七世轮回,我已错过许多,不管结局如何,但求这世无悔。” 男子闻言,眸中闪过微微黯色,“若是当年,我也能像你这般义无反顾,或许………罢了……罢了!”男子叹息。 扭头望向一旁画中的女子,“她虽贵为一国郡主,却是一生颠沛,生前,我没能给她安乐,以后,只愿这样两两相伴,亦是足矣。” “应你之事,我已做到。” “当年仅剩最后一丝魂魄,借助玄虚镜渡你前来,本就是巧合,你不属于这凡世,我亦知晓,所托之事,也是无奈,还是应谢你了了我心愿,让我可以永生长眠。” 他回头,望向旁边的女子,手伸向她,眼中含笑,“你曾问我,梦里的世界一片繁华似锦,我们长住可好?现下我应你,执卿之手,永生不老。” 画像渐渐模糊,消散……,四周的画像皆化为荒无…… “嘎吱”一声,神殿大门嘭然关上,男子迈步出了神殿…… 身后高高的祭天神坛,冒出冲天的烟雾,隐约有火光跳跃,照亮漆黑的夜空…… 远远的似有惊慌失措的奔跑叫喊之声传来,映衬远处山间的皑皑白雪,在夜色中格外寒凉…… 神坛被毁,族中千年流传的神册札记皆被烧毁,这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族中百姓一时心下皆是惶惶不已…… 国师要废除神殿一事,消息一出,震惊天下…… 大殿之上,几位神殿长老俱都神色不满。 “我北黎属神界龙族之后,神殿体制已有千百年,岂是说改就能改的。”大长老愤然道。 “是啊,此事还请国师三思啊!”殿内跪了一众人,齐齐高呼道。 殿内的王座之上,北宫凌一身白袍坐于上首,冷冷睨着殿下众人,脸上神色不明,却让人感觉满殿都似笼罩着一股冷寒之气。 “高延长老,你私下派人前往南湘跟踪本座,你以为本座就不知道么?” 高延身形一僵,涨红着脸道,“我也是为神女所考虑,国师既已找到神女,为何迟迟不带回?” 北宫凌垂眸望向他,脸上是一抹冰雪般的寒意,冷冷地道“本座行事何时需要向高延长老禀报了?” “来人,高延长老不守族规,触犯禁律,即刻拿下!” 高延闻言猛然抬头,神色悲愤,“北宫凌,你凭什么?” “就凭你插手别国之事,间接害死霓裳神女,只此一条就可血祭神坛!来人,把高延长老拿下,关押落雪崖,永生不得出!” 殿内忽然涌进大批的神殿守卫,带头之人是右殿使黎回。 “长老,得罪了。”黎回右手放于左胸恭敬行了一礼,向后一挥手,立刻有守卫上前来就要拿他。 “我自己会走!”高延厉声叱道。瞪着一双大如铜铃般的眸子叱退眼前众人,回头,望向王座之上,“北黎之人永生不得背弃神殿,你迟早会遭天谴,我就等着看你是如何下场,哈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充斥着大殿,高延的身影在殿外渐进渐远…… 殿内之人惶然地抬头望着王座之上的国师大人,心下惴惴不已…… 北宫凌望着殿外神色不明…… 越过了倾屏山脉后进入北黎境内,越往北气候越加的寒冷,天空中已渐渐飘起了雪花。南湘气温,苏念薇虽有灵气护身,时间久了身体也是不济,亏得酉狄长老早有准备,奉了她一件北黎特有的雪貂皮绒披风。 北黎盛梅,她所居住的客栈院子里就有几株红梅,妖艳如血的色泽艳丽地如同天边一抹最灿烂的朝霞…… 她淡淡一笑,清丽地如同檐下的一朵素色的蔷薇……
065说得出做得到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明妃娘娘坠河了!”夏嬷嬷惊慌失措地奔到青竹轩。 福禄在门口拦住她,叱道,“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陛下现下正烦乱着呢。” 夏嬷嬷匆匆和他打了声招呼,就急急奔进了殿内,却不防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挣扎着抬头,语声颤抖地道,“陛……陛下,娘娘坠河了!” 湘王负手立在外殿,闻言身形一顿,回头,脸色有些阴沉。 夏嬷嬷挣扎着爬上前,哭喊道,“陛下,你快派人去救救娘娘啊!” 湘王一脚踹开她,怒道“没用的奴才!” 扭头对内室里的一干太医道,“抽出几人,立刻随孤王前往邀月殿!” 屋内的一众太医也被这消息惊到了,惶惶然地应着,提药箱的提药箱,走人得走人。这二皇子的情形看着实在不妙啊!谁愿意理这等烂摊子之事,搞不好还会丟了性命!俱都抬腿急急跟上湘王身后,匆匆出了青竹轩。 内室里只余下两名太医,老者是陈太医,在太医院里干了大半辈子了,即将要告老还乡,身后立着的青年男子是他的徒弟。那男子瞧着榻上的二皇子,脸上略显出担忧的神色,踌躇了半晌终是犹豫着道,“师傅,我们……不走么?” 陈太医闻言,扭头望他一眼,叱道”糊涂,就算这二皇子真是无救了,也不是我们说弃就能弃了的。这是皇子!若是真有个什么,你以为我们这些看诊的太医能逃脱的了干系么!就算只是守也得死守着。” 陈太医叹息一声,道“这王宫险恶啊,不是我们这小小太医能左右的了的,你以后要学的还多着啊!” 湘晚荷正往青竹轩赶,荷塘边便遇见湘王带着一众人马匆匆而出…… 夏嬷嬷远远瞧见她,身子瑟缩了一下,躬身朝着人群之中躲了躲…… 湘晚荷撇她一眼,嘴角露一抹嘲讽,垂眸,淡淡行了一礼。湘王抬眼,只望了她一眼,便摆摆手,急着出了北苑。 她抬腿进了青竹轩,院子里葱葱郁郁的青竹占了大半个院落,越发显得幽静,了无人气。 宫人们一个都毕恭毕敬地立着,惶惶然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内室里,太医瞧见她,急急上前来,恭敬行了一礼道,“长公主来啦,二皇子这情形看着着实不妙啊!” 湘晚荷摆手止住他,“本宫曾跟随北宫国师身边略懂一些医术,陈太医就协助本宫解毒吧。” 陈太医闻言,抬眼望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忙道,“既然公主懂医术,那就再好不过了,老夫愿为公主打下手。” 医术她并不敢说如何精湛,但若论毒,天下间除了霓裳的相思,该是没有她解不了的了。 抬手缚上湘淇的脉搏,频率微弱几乎不见,右手翻开眼皮,瞳孔内有红色暗光,舌苔发红,气息短促…… 湘淇静静地躺在榻上,脸色发白,一丝生气也无,恍若睡着了般 湘晚荷却是心下一沉,抬手再次覆上他的腕脉…… 种种迹象表明,湘淇所中的分明是苏丹红!也就是相思毒!天下间的最后一颗已在她的手中,如何又会出现在这王宫之中? 顾不上多想,她从怀里掏出一颗清毒丸给他服下,又含入一颗雪莲丹护住心脉,却也只能拖延一月之久,现在只望凌哥哥能早日回南湘,这北黎之毒怕是也只能望他来解了。她望着安静躺于榻上的湘淇,只觉心下惶然…… 邀月殿内,同样围了一众的太医及宫人,俱都垂着头兢兢战战地立着,大气也不敢出。 湘王脸色阴沉地坐在床边,明妃眼睫颤了颤,幽幽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之人时,一把抓住湘王的手,泪眼朦胧。 “陛下,公主也不是有意的,陛下千万不要责怪于她,都是臣妾自己不好,如果臣妾不去御河边,也就不会落水了,都是臣妾不好。” 明妃说着垂下头,眼中泫然欲泣,肩膀不住的抖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娘娘千万别忧心,只要好生调养,还是会有希望怀上子嗣的。”一位太医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 明妃霍然抬头,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什么子嗣?” 湘王的脸色阴沉不明,“爱妃不知道么?爱妃已有一月的身孕。” “陛下说的是真的?”明妃抬手抓住湘王的袖子,大喜道,“陛下真的没有骗臣妾么,孩子,陛下,臣妾终于有陛下的孩子了么,臣妾好高兴。” 夏嬷嬷身子一僵,抹着眼泪,颤声道,“娘……娘娘,孩子已经……没了!” 明妃摇头,娇叱她,“胡说,孩子怎么会没了呢,他在本宫肚子里好好的呢。”说着伸手拉过湘王的大手抚向腹部,笑道“陛下你摸摸,孩子可听话了呢…………。” “……”人人都似被定住了般,满殿一片死寂…… 湘王把她抱进怀中,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放开她,转身,大步出了邀月殿…… 众人俱都惶惶然地看着,心中惴惴不已…… “来人,湘云公主意图谋害明妃,致使腹中小皇子殁,如此歹毒之心肠,实乃律法所不容,即刻把湘云公主打入大牢,听候处置!” 一队身着铠甲的宫中禁军,浩浩荡荡奔进了北苑,动作迅速地包围了青竹轩,领头之人正是禁军都统领莫离卿和副都尉白彦。 落殇手拿长剑横在门前。 莫离卿躬身行了一礼,道“公主,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切不要为难我等。” 湘晚荷冷冷一笑,“莫都统口口声声道要本宫莫为难于你,那你又为何来为难于本宫。” 莫离卿神色一僵,阴沉道,“公主,那就别怪卑职得罪了。” “莫都尉!”身后的副都尉白忍不住出声道。 莫离卿回头,神色阴鸷,“白都尉,切不要忘了你的职责才好!” 说着伸手一挥,对着手下厉声呵道,“来人,即刻拿下湘云公主!” 身后一众禁军迅速上前,个个腰挎长剑,面容冷酷。 云壹和云贰闪身挡在她面前,手中长剑就要抽出。 湘晚荷止住两人,低声道,“护好府中众人即可,另外立刻联系北宫公子为二皇子解毒。” “公主你………”云贰扭头,皱眉道。 “不得多言!” 湘晚荷打断他,越过两人,在院里站定。 抬眼冷冷地看着眼前之人,连语声也透一抹森寒,她道,“今日辰时,二皇子中毒,午时,小皇子殁,夜时,二皇子定无。我湘云说的出,定做的到!” …… 上阳宫内,莫离卿禀完湘云公主之言。 湘王回头,神色不明,只道,“密切保护太子,若是有有任何差错,尔等提头来见!” 入夜,无月,夜色寂凉。 整个太子府笼罩在一片惶惶中,铁衣盔甲的护卫,百步一哨、十步一岗把整个府院围了个密不透风,黑暗中还隐了无数的皇宫暗卫,悄无声息的峙伏,一双双带着夜色的眼睛锐利如狼,紧盯着府内的一举一动…… 夜时刚过,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飘进了院中,恍如夜色鬼魅,只是眨眼间,便闪进了屋内。 内室里,太子躺在床上,睡梦正酣。迷迷糊糊中忽觉冷意入骨,慢腾腾地睁开眼睛,就着朦胧的月色,只见室内的檀木桌旁坐着个黑衣男子,手中端了杯茶 ,淡淡抿了一口,刚入嘴,却是立马吐了出来,好看得长眉微微皱起。 男子并未蒙面,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有着天生的魅惑风流…… 太子心中一惊,猛然坐起,待看清来人时,心下稍安,镇定了一下神色,才道,“不知晗王陛下,深夜闯入本宫府邸是为何意?” 风意晗淡淡一笑,神色似是颇为无奈,“谁让你这府邸守得太严实了呢,无法,只好本王亲自来了。” 话落,坐于床上的太子伸手揉了揉脑袋,眼皮却是慢慢合上,身子瘫倒在了床上。 夜空,一片乌云霭霭中,有冷风倏忽刮过,带起阵阵萧瑟凉意…… 一夜沉寂…… 天刚蒙蒙凉,日常侍随太子身边的婢女照例进到太子的房内,侍候洗漱更衣,例行进宫早朝。 一众护卫紧绷了一夜的心神,终于稍稍放松,却还没来得及换岗,屋内便传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叫…… 有婢女踉踉跄跄地奔出来,脸色煞白。 太子失踪的消息迅速传进王宫,湘王神色阴沉,满朝大臣心下惶惶不已…… 京中禁军全权出动,大匹人马穿城而过,把京都内翻了个地朝天,皆是没有寻见太子殿下的下落。宫里传出命令,近日起即刻封锁城门,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一时间,因太子失踪一事,闹得城中百姓皆是惶惶不已……